单致远仿若置身灵气泉中,通身热意融融,自指尖到头顶,经脉热胀,有一股雄浑之力正将这细微渠道柔和撑开。
识海宁和,沉入无边无际静谧之中,仿佛同四周自然生出天人合一的玄妙感应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方才被一点声响同光芒惊动,缓缓睁开双眼。
此时却并非置身在山洞中,而是安坐一整块软玉雕就的王座之上。那王座巨大高耸,玉质温软,坐在其上时,玉面隐隐下陷,极为舒适。只是太过高耸,竟叫他两脚碰不到地面。
遥遥看去,座下人头攒动,似是群臣争议。那群道骨仙风,仙姿飘渺的群臣,体型却似是巨大得叫他望而生畏。
过了片刻他方才醒悟,并非这王座抑或群臣巨大,而是他自身缩小成稚龄的孩童了。
而后他便听闻群臣争执之声传来。一人尖锐嗓音道:“吾等忝居神职,上奉天地,下应民心。如今这祸星现世,令人心惶惶,民不聊生,怎配与吾等同列仙班,更执四御太极之位?”周围应和称是的声音此起彼伏,皆是义正言辞、义愤填膺,颇有点群雄联合讨伐邪魔的气势。
单致远朝那嗓音起处看去,便见座下群臣泾渭分明,分作两派。右首一派人数众多,为首的褐衣老者正是方才慷慨陈词之人;右首一派却稀少零落,不过四人,勾陈便赫然立在其中。
比单致远先前所见时长了些许,正是十六七岁年纪,昂然卓立,面容冷肃,对那老者指摘,竟是不发一语。
那老者见勾陈冷漠以对,更是激动迈前一步,拂尘一甩,躬身道:“臣奏请天帝,将这等不仁不义、暴虐残酷的嗜杀凶星,褫夺神格,逐出天庭,永不录用!”
单致远便听闻头顶有威严浑厚声音响起,沉吟道:“勾陈乃应民心所生,统御万星,助朕颇多,众爱卿岂能轻言驱逐之事?”
那老者道貌岸然,仙风出尘,恭恭敬敬低头,一脸痛心道:“天帝,此事关乎万民信仰,三界安危,切不可感情用事。”他一使眼色,便有一名臣下奉上玉符。符中所列皆是何时何地祸星现世,令战乱中千人身死,祸乱不断之事。
那群臣见天帝沉吟,更是趁热打铁,纷纷站出第二人、第三人,个个慷慨激昂,险些就要死谏。
那包括勾陈在内的四人却依旧默不作声,只静静立在殿侧。
单致远突觉眼前一阵晃动,竟是他这具躯体自发跳下玉座,摇摇晃晃,蹒跚往阶下行去。
几名女仙慌张行来待要阻止,却被他张口清脆一喝道:“闪开!”
那些女仙不敢反抗,只小心守在他四周,任他迈动莲藕一般短腿,穿过群臣,径直扑抱住勾陈小腿。
大殿中骤然响起抽气声与喟叹之声,那少年尚不如日后那边深沉内敛,错愕神色跃然眼中。
单致远便扬起头,又伸出一双小手,笑道:“抱!”
那少年耳根微红,却仍是听命行事,弯腰将那小小孩童抱起来,二人四目相对。
这少年双目却宛然是那喜怒难测的勾陈大帝了。
单致远悚然一惊,方才察觉自己被打横抱起,依偎在勾陈怀中,两手环过后颈,正同他四目相对。他二人此时,却已出了山洞,立在一片松林边缘的空地中。那空地一面背山,一面临深潭,两面皆被松林环绕。正是旭日东升,晨雾初开的时刻。
勾陈见他醒来,眉头又是微微一皱,冷道:“竟在修炼中入睡,阁下当真好兴致。”
单致远眼神恍惚,开阳被同僚排斥厌恶,险些逐出天庭。但那殿中却立着少年勾陈,孤寂冷漠,沉默肃然,同他现今有几分相似。故而竟一时冲动抬起手来,轻轻触摸那人面颊。
极少有人如这般放肆,柔软指尖轻抚而过。勾陈只立在树下,垂目看他。
单致远一怔,急忙收回手,又自他臂弯中跳下来,窘色化作一层绯红罩上面颊。他便只得顾左右而言他,“为何到此地……”
勾陈道:“取你灵剑。”
单致远一愣,又道:“我尚未筑基……”旋即又是一怔。他这一番修炼,竟自炼气五层,一跃而至炼气八层。这等速度,当真叫人喜出望外。
勾陈却是功不可没。单致远忆起他种种协助,又是感激,又是羞窘。却听勾陈道:“剑修一道,艰难精深,以你的性子,难有大成。只可修习基础,淬炼体魄。”
那神仙指尖闪出一道白光,落在空地之上,便化为一个小道士虚影,手执三尺青锋,剑尖指地,沉膝提气,含胸,执手,敛目,正是一招宗派通用的起手式。
随后那白影便陡然刺出一剑,继而抹、斩、劈、削、撩、挑,招招皆是基础,却招招致命,虽不过一条光影,却仿佛仍有杀气磅礴,惊得草木翻飞,旁边松林中瑟瑟落下一层针叶。
单致远睁大双眼,看得惊心动魄。十八招转瞬即过,白影便消散无踪。
勾陈道:“可记清楚了?”
单致远窘然道:“不曾……”
那白影动作正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单致远只顾目眩神驰,哪里记得下招式。他才说完,又是心中忐忑,往勾陈看去。
勾陈神色依旧冷淡,又再抬手,白光再闪后,那道士白影重新立在空地之中。这一次动作却放缓许多,十八式基础剑招,无门无派,只将七个基础动作组合编集成连贯招式,反复演练。
那白影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单致远便提了灵剑,跃入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