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有点瞠目。
这个人的脑子里装的到底都是什么?已经成这样子了,居然还为自己生病的事进行道歉?
“怀特先生责备你了吗?”
她问道,语气略带生硬。
他莫名摇头。
“既然怀特先生都没觉得你不该生病,你跟我道什么歉?”伊丽莎白望着他那张看起来非常令人担心的脸庞,语气不自觉地更为加重,“请您立刻躺回去休息,这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她说完,发现立在边上的雷诺兹太太和乔治安娜都用极其诧异的目光望着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非常不礼貌。顿了顿,改而放缓声音,“我的意思是,让身体尽快恢复健康,这才是您目前最重要的事。”
雷诺兹太太终于从错愕中回过神,压下心里刚才出来的那丝儿不满,噢了声,表示自己对此予以理解。与此同时,她飞快看一眼自己的主人,心里更加费解了。
达西家族的现任主人费茨威廉·达西先生,眼前的这位先生,虽然在众多依靠达西家族生活的佃户和仆从眼里,是位仁慈而宽大的主人,但这绝不意味着他是个随和的人。虽然她绝不承认自己主人就像旁人背地里议论的那样,是位“傲慢的绅士”,但他向来寡言而矜持,这一点,她在心里也是认同的。即便是自己的丈夫雷诺兹——从小看着费茨威廉长大的最资深的彭伯里大总管,在年轻的主人面前也一定是毕恭毕敬的。
但现在,这个初来乍到的年轻小姐,竟然用如此随意的口气去和自己主人说话,而他的反应——
雷诺兹太太有点看不懂了。但现在,她确实也没心思去计较这位小姐的失礼或者自己主人的失常。他生病了,这才是现在最令人担忧的事。
“是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可怕的事!我从没见达西先生病得这么厉害过。太让人担心了……达西先生,请您躺回去……”
她上前,想要搀扶主人躺回在枕上。
坐在床上的那位先生仿佛没根本注意到满腔担忧自己的管家太太,而是一眨不眨地望着伊丽莎白,渐渐地,他的脸上竟仿佛露出一种近乎高兴的神情。
“好的,我听您的。”
在雷诺兹太太的手碰到他肩膀之前,他低低地咕哝了一句,像个听话孩子般地立刻自己躺了回去。
雷诺兹太太对他如此“听话”感到十分欣慰。替他盖好被后,问,“您现在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达西摇头,“不想吃。”
“这怎么行!”可怜的女管家更愁了,“除了喝水,从早上起您就什么都没吃下去。”
伊丽莎白也不知道这位先生怎么就那么倒霉。人家接种过牛痘都好好的,他却成了这副德行——虽然不知道怎么治病,但有一点她很清楚,越是生病的人,越需要营养的支持。现有条件下,不吃饭就意味着失去唯一的营养源,身体还怎么和疾病去抗争?
“达西先生,请您无论如何一定要吃东西,哪怕没半点胃口,也一定要吃。无需大鱼大肉,清淡点更好。”伊丽莎白忍不住说道,“这样您才会有力气,也更有利于恢复健康。”
床上的那位病人犹豫了下。
“那……和我平时早餐差不多的送一份来吧……”
他终于说道。
“太好了。我这就去准备。马上送来。”
这下,雷诺兹太太心里刚才因为伊丽莎白无礼而生出的那点不满也彻底消失。她感激地看了眼伊丽莎白,转身急匆匆离去。
他显然很疲惫。但明显,因为自己在边上,所以显得有点拘谨。伊丽莎白便对乔治安娜说道:“那么您留在这里照看达西先生吧。务必让他吃东西。我先出去了。”
愁容满面的乔治安娜点头。
伊丽莎白最后看了微微阖上眼皮的病人一眼,转身匆匆离去。
————
庄园内外的景色再美,大师的真迹再震撼人心,伊丽莎白现在也没心思欣赏了。
实在是担心那个现在躺在那里病恹恹的家伙。万一要真有个闪失——在现有的医疗条件下,这绝对不是没可能的——自己可就万死不辞了。居然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给他出了这样一个点子,然后直接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后果。
即便这是不能预料到的意外,她也无法原谅自己。
就是在这样的自责心理下,她找到了爱德华·怀特。
他正和药剂师一道忙着替人种痘。见伊丽莎白出现,露出笑容,示意让药剂师继续,自己朝她走了过来。
“找到这里,是否意味着您终于能从彭伯里带来的震撼中走出来了?”他玩笑,用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凝视着她。
伊丽莎白现在实在没心情说笑,并没接话,只直接问道:“怀特教授,请您告诉我,达西先生的病情会怎样?我刚去看了他,非常令我担心。”
爱德华·怀特立刻收起了笑,改为正色,并用一种宽慰她的语气说道:“您请放心。牛痘种植者偶尔会出现异常反应,这在之前也有过——但几率很小,并且,症状也没达西那么严重。像他这样严重的,我确实是第一次碰到。但我可以保证,他不会有生命危险——他感染的,不是具有致命性的人痘。”
听到他用这样坚定的口气向自己保证,伊丽莎白终于稍稍轻松了些。眼前再次闪现过刚才见到的那张病人的脸,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抬眼之时,正对上来自怀特先生的那双眼睛。
“您非常担心达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