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韩大爷本事齐天,自然早就看出来我窥破了你的计划。
“可你居然自大狂妄到只认为我是在搞破坏,而不想想假如我真想让你出丑,为什么不直接把你逼得在朝堂上站了队?那会儿你就是不落得阵脚大乱的下场,起码也会变被动吧?我都这么给你面子,你居然还想拖我去喂狼,果然狼心狗肺这样的字眼,指的就是你。”
韩稷的脸黑下来。
沈雁遥望这重重宫宇,抻着身子悠悠地吐纳呼吸,姓韩的固然是个人才,但他这样狂妄,屡次不把她放在眼里,实在可恨。谁不是钟鸣鼎食之家的子弟?不让他晓得些她的厉害,他是不会听话的。
韩稷两手叉腰,磨了会儿后槽牙,又眯眼望了不远处好奇张望过来的路人半晌,收回目光望着她道:“你说的这些,是你父亲的意思?”
沈雁斜眼:“难道你以为你重要到连我父亲都需要巴结你?”
韩稷睥睨她:“要不然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做那些事一定就是冲着这世子之位而来?”
沈雁微哂,“韩公子虽然有几分过人之处,但未免有些自恋过头。这就是我自己的意思。难道这世上只兴你韩稷一个人有那通天的本事,可以于不动声色之间纵观天下决胜千里?我虽不才,却也不至于连这点蹊跷都看不透。”
说完她又施施然补了句:“当然,兴许拿到这世子之位,只不过是你诸多抱负中的其中一个而已。”
韩稷抱着双臂,目光愈发莫测。
静默了半晌,他面色忽然又恢复了寻常,说道:“纵使你说的都对,我也想不到我有什么理由要放过你,就你的话说,我好歹是冲着当世子去的,要是让人知道我被个小丫头片子玩弄于股掌之上,我的脸还往哪儿搁?你说是不是。”
他一扫先前脸上的阴霾,摇着仍拿在手里的松树枝,呲着牙,犹如一只偷到了鸡然后正准备下嘴的老狐狸。
沈雁袖手挺直胸膛:“那么我人在这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跟她下的?真当她是吓大的,她只要振臂一呼,包管自有大把侍卫替她把他送到皇帝面前去,还轮得到他在这里动手?
韩稷一脸笑容蓦地敛去,神色也真正地冷下来。
他拂袖站在原地,冷傲之中看起来也带有一丝被看穿了居心的郁闷。
片刻他抬起头,再次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抬步走过去,“你——”
“韩稷?”
还没等他开口把话说出来,忽然有道清朗的声音充满疑虑地在身后响起。
沈雁与韩稷齐齐望过去,只见汉白玉桥头上,忽然有率着大批随从的少年玉树临风地站在那里。
从乌云间隙中透出来的日光映射下看去,少年身材挺拔而秀雅,神情和煦而安宁,眉目间虽微有困惑,但整个人浑身上下却透露出一股亲厚敦儒的气息,就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韩湘子,又像是戏本子里那些美辞妙语幻化出的杨二郎,竟然又是个让人一看便觉赏心悦目的美少年。
可他身上大红底的亲王礼服与九翟冠带来的红尘之气,却又证明他的身份其实没那么神乎其神。
能够穿着亲王服饰站在这宫宇里的,自然不会是来历不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