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墨都易州从来不缺少墨会,无论是品鉴小会,亦或是赏析珍藏墨丸,再或者是行比斗盛宴,热闹程度皆非同一般,便是不懂墨的普通百姓,都会扎推凑个热闹。
故斗墨会的消息一出,不过半天时间,整个易州百姓都惊动了,那热闹堪比逢年过节。
斗墨会场地是小墨家选的,位于东门墨坊街口,三条青柳大道汇聚的地儿,露天敞地,宽的很,那天一大早,就有小墨家的人拿粗布拧成绳,将街口给圈了出来,要行路的只有绕道。
墨玉华无所事事地晃着手中折扇,合上打开,又一折一折的理好拢起,他搬了把圈椅,坐在小墨墨坊的门口,看往日熙攘的大街,今日出奇的清冷安静,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玉华,你怎还坐在这?不去准备准备?”低沉不悦的嗓音从墨坊二楼传下来,白面斯文的五爷墨成提着袍摆下楼。
墨玉华头都没回,抚弄折扇的手一顿,继而又重复之前动作。
墨成到墨玉华跟前,眼底有急色,“我的好侄子,赶紧去准备,一会斗墨会就要开始了,别耽搁了时辰,这可是咱们小墨家在大京墨家面前立功的好机会,若让黄家得了去,可如何是好?”
闻言,墨玉华微微抬头,他将折扇搁在大腿上,目光透过清晨的凉意,好一会才道,“五叔,你老实跟我说,大京墨家需要易墨的消息,最开始你是从哪得知的?”
墨成眸色闪了闪,他转头看向街口的方向,抿唇不语。
墨玉华重新拿起折扇,重重地在手心一击,长身而起,“行了,我知道了,五叔想让小墨家赢得斗墨会,我自会尽力,可我想待父亲回来,是非好歹五叔自会有说词,玉华是晚辈,小墨家如今还轮不到我说话,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想必五叔比我更明白,自然不管五叔做什么,心里总是为小墨家走的更远,基于这层,五叔想要玉华做的,玉华在所不辞。”
说完这话,墨玉华也不多做其他的准备,湖蓝色长袍划过如水滟潋的波澜,他手握折扇背剪身后,抬脚就施施然往斗墨会场去。
墨成岿然不动,他看着墨玉华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是一片坚定的狠厉。
斗墨会场中,黄家的人早来了,黄品元神采奕奕,纨绔子弟黄如风眼见看见墨玉华一人出现,他下颌高扬,得意无比。
一行数十人,中间簇拥着名坐椅子上头戴长帷幔,不辨男女不知身份的陌生人。
墨玉华眉心皱起,他视线扫了圈,没见着黄家的制墨老师父,心觉有异,可面上平静无澜,他遥遥朝黄品元拱手行礼,做足了家族子弟的大家风范,便是这点上黄如风就不知差了多少去。
不过半个时辰,日头愈烈,有其他家族的人稀稀落落的到来,大家彼此都是熟悉的,各家是哪个制墨师父撑门面,有何出彩的手艺,都再清楚不过,各自打了招呼,便寻块空地坐下了。
这坐也是有规矩的,最好的位置便是街口石牌坊下,有两株老树依牌坊而长,葳蕤枝桠十分茂盛,树下凉快无比,这地儿自然是小墨家和黄家占了,其他的次之,没捞到遮阴蔽日的,只有让下人勉勉强强撑着大华盖。
古家虽没参加斗墨会,一早也是来人了的,古绯的突然失踪,古仲没心思应付其他,于是崔氏便带着古家两姊妹一并过来,托墨玉华的颜面,得以和小墨家的人坐树荫下。
巳时初,斗墨会正式开始。
由易州公认德行兼备的大家封溥羽临时充当司仪,并由易州墨商会中的四位经验丰富的墨使,加上封溥羽大家,一共五人为判司,行品鉴推举排名高低之责。
古绯周围全是黄家的人,她透过黑纱帷幔,瞧着场中一排五张案几,目光缓缓从四位墨商会墨使身上划过。
关于墨商会,她还是知道的,制墨历经几朝的发展,在历史车轮的碾压下,从最初以开采石墨书写,到燃油取烟的油烟墨,后到现在以松烟为主,不断改善配方改进技艺的同时,墨这个买卖的行当也形成了盟约,起先只是那么三三两两的墨商为维护自身利益联结在一起。
再后来,有了像大京墨家这样的家族兴起,这个盟约滚雪球越来越大,继而到现在这般形成等阶严明的商会。
大京的墨商会地位无疑是最高的,像是行当中站高山之巅的王者,俯视其下各个郡州的墨商会。
如果是从前的墨商会,确实是为墨商带来了利益的保护,而随着世事的演变,特别是大京墨家历经两百年的沧桑依然巍峨耸立之后,墨商会,早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墨家的另一个王国。
当一个联盟行使决定阶层的人员,至少七层都是来自同一个家族,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和利益追求,那么这个联盟,就只是这个家族获利的利器。
这便是制墨行当的现状,也是古绯早便清晰知道的事实。
她知自己的对手有多么的强大,也明白自己日后要做的事何其的艰难,可她却一直坚信,有阴有阳,有明有暗,有大京墨家这样庞大的家族,也定有能制约其的同等势力存在,只是她还不知道而已。
所以,她不放过半点了解对手的机会,即便是在斗墨会这样的场合,她也眼都不眨的将那四位墨使牢牢记住,这四人压根很可能就是大京墨家的走狗,知己知彼,是为谋定的前提。
场中央,封溥羽在丝竹铜锣一声响后,他起身到案几前,简单的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