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而起,白色纱幔飘起又落下,静谧无声,唯有檐下竹片风铃叮咚作响。
古绯粉唇一勾,点笑明媚,只见她抬了抬手,动作优雅地放下银筷,然后在九先生不见表情的半张银面下,指尖转过盘子,轻轻一挑,一大盘的菜哗啦倾倒在九先生如雪白衫上。
死一样的静,银面外狭长的凤眼暗如黑夜,九先生动也不动,就那么死盯着古绯,声若冰渣的道,“当真好得很!”
“我自然是好的,”古绯同样面色生寒,她转动轮椅,警惕地离九先生远点,目光在他白袍上沾染的菜渍转了圈,眼梢微挑,十分挑衅,“不用先生称赞,阿绯自个清楚。”
九先生垂眼,嫌恶地抖了抖袍边,朝亭外喊道,“轻云,滚进来!”
果断,身为婢女的轻云被迁怒了。
轻云迈着小碎步,步间生风,低着头压根不敢多看一眼,“先生,有何吩咐?”
“给我都撤下去,若再让我看见龙凤楼的吃食,哼……”赫赫威胁的话没说完,可谁都不敢不当回事。
轻云意味不明地瞅了古绯一眼,手脚麻利地将碗筷收了,声都不敢吭一声地就要退出凉亭。
古绯眉心微拢,她开口道,“轻云管事慢走,今日过来,有事要麻烦管事。”
轻云不敢轻易答应古绯,只得抬眼皮瞥了九先生一眼,踟蹰不定。
“哼,”九先生冷笑一声,他几下将弄脏的外衫脱了,随手扔进湖泊里,捻起黑白棋子就道,“轻云出去,绯姑娘要麻烦的事,和我谈就好。”
闻言,古绯细长的娥眉都拧紧了,她习惯地摩挲着扶手,面色变换,也不知是不是心有后悔了。
轻云朝古绯行了一礼,裙摆拂动,转身就走。
古绯暗自叹息,也不想再多呆,手转着轮椅,当下事也不说了,跟着就要离开。
“你去哪?”刻意压低的尾音上翘一个音阶,带起让人莫名的心悸。
紧接着,古绯只觉耳边有劲风拂面,就听“嗖”的一声,赫然是枚黑子擦着她耳鬓碎发,狠狠地掷进凉亭柱子里,连带白纱也给穿了个洞。
黑瞳一缩,古绯猛然回头,她唇线紧绷,“先生,这是要失君子风度,以武相逼不成?”
九先生嗤笑了声,他靠着凉亭栏杆,转着手中棋子,看着古绯道,“既然你说君子,那么我就做回君子,说吧,是何事需要琳琅阁出面?”
话到这,古绯也不再纠结之前九先生的无礼,她灵活地转动轮椅,正视九先生,“想必先生近日有所耳闻小墨家和黄家的恩怨,阿绯来此,是想让琳琅阁吹点风声出去,给这两家来个火上浇油。”
九先生正色,黑色棋子在他骨节匀称又修长的指间来回转动,越转越快,最后带起一片看不清晰地光影,他只考虑了一刻钟就回道,“你想怎么浇油?”
古绯勾了勾嘴角,粉透指甲在扶手上敲了敲,“第一透出大京墨家欲采买大量易墨之事,第二表示琳琅阁有批易墨要出让。”
九先生动作一顿,黑子从他指间啪地落地,尔后,他望着古绯就低低笑出声来,半张银面冷光如水,映衬着他薄唇边的冷漠无情,“最毒妇人心,姑娘连心肝都是黑的。”
古绯权当是夸奖,白玉脸庞微侧,她同样挂起浅笑,“不敢当,先生谬赞了。”
九先生摇了摇头,弯腰捡起地上棋子,落到棋盘上,“可会对弈?”
古绯摇头,目光从棋盘上一扫而过,她从前一心都扑在制墨上,女儿家那些琴棋书画女红确是一样都不会。
九先生作罢,他一连落了三子,才又开口,“不管是小墨家还是黄家,想要从琳琅阁买这批易墨,所得银两,姑娘准备如何分配?”
这还真是事没成,便想着分赃。
“七三,我七,琳琅阁三。”古绯说出早就考虑好的方式。
狭长的凤眼在银面上形成好看的弧度,九先生衣袖一拂,搅乱棋局,“姑娘好算计,空手套白狼就要七成,这批易墨的风声从琳琅阁传出去,日后损了名声,琳琅阁还怎么开门做买卖。”
有华光宛若鎏金从古绯眸底闪过,她垂头目光放在黑白混杂的棋盘上,“空手?先生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为钓小墨家这条大鱼,这中间我谋划的环环相扣,岂是一句话说得清的,且若琳琅阁咬死了一口话,谁还敢怀疑。”
九先生沉吟片刻,“四成,加一枚你亲手制的药墨,没得商量。”
说完,便自顾自地摆上棋局,又自个一人对弈起来。
古绯怔忡,药墨者,如其名,即可入药之墨丸,可治背疮、咯血等顽疾,素来有“黄金易得而药墨难求”美名,且每种药墨因配伍不同,故对顽疾效果也是不同的,这便要求制墨师不仅要极为懂墨,且还要知医善药。
缓了缓情绪,古绯知没得讨价还价的余地,可又心有不甘,故一字一顿咬着牙道,“雁过拔毛,先生连五脏都是铜臭的。”
九先生一愣,继而失笑,他刚才说她最毒妇人心,这会仇不隔夜,她便回敬他雁过拔毛,还真是眦睚必报小心眼的很。
“来,我教你下棋。”他起了兴致,长臂一伸,拉着古绯轮椅到跟前,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将一钵白子塞到她手里,“角上四子黑白各二,执白先下,走交叉点,交替行棋,以围地多者为胜……”
一时之间,整个湖泊上,只闻朗朗清辉嗓音,宛若汪打着旋的幽冷清泉,沿着碎石巨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