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绯随尤湖入宫,才进凤坤宫主殿,就见那据说吐血昏迷的南齐皇帝大马金刀地坐在高位上,眉目在绣五爪金龙的黄袍衬托下威严又冰冷。
先与尤湖到的几位皇子,乖顺地站在边上,哪里敢造次。
眼见尤湖踏进来,皇帝目若闪电地扫过去,嘴角更是抿紧。
尤湖视皇帝的威严为无物,他脚步一侧,就为身边的墨绯挡了挡,“儿臣见过父皇,父皇龙体安泰,儿臣就放心了,回去定要打杀了那胡说八道的阉人,竟敢拿父皇的龙体造谣生事!”
南齐皇帝哼了声,他一使眼色,伺候的太监总管就开口道,“皇上一应安好,诸位皇子都散了吧。”
对于这总管,任何一个皇子都不敢轻易得罪,即便心头不愿,故而还是纷纷离去。
尤湖落在后面,他脸上笑意不减地看着皇帝,待旁的皇子都出去后,那总管见尤湖纹丝不动,又道,“太子殿下,可是还有事?”
“无事,”尤湖回答的云淡风轻,他目光落在皇帝身上,似笑非笑的又道,“父皇千万保重龙体。”
皇帝一听这话,汩汩怒意从眼底流泻而出,“孤,好的很!”
但才这一句话,就见皇帝面如金纸,整个人摇摇欲坠往前栽倒。
“皇上!”太监总管惊叫一声,赶集将人扶住,并朝殿外喊道,“院正,快请院正过来!”
墨绯不自觉地看向尤湖,她是晓得他的医术的,可到底是否出手,她还真吃不准。
尤湖脸上的神色就没变过,一阵混乱之中,余皇后不知从哪殿冲出来,她披散着发,身上还穿着百鸟朝凤的凤袍,气度雍华。可脸上却是让人心寒的冷漠无情。
“你为什么还不死?你死了我就解脱了!”余皇后神色平静而幽深,可她的话语却带出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
南齐皇帝看着她,面色复杂,可他才一张嘴。就有源源不绝的鲜血从他嘴里流出来,那血带暗沉色,厚重的血腥味中又夹杂着一股子难闻的铁锈味,说不出来的诡异。
墨绯皱眉,她嗅觉灵敏。对这种味很不自在。
尤湖从袖子里掏出张白棉帕子来,递给墨绯,那帕子熏染了浅淡的青草根香,很是提神。
墨绯微微掩口鼻,这当余皇后站到皇帝面前,甚至将赶来的院正拽向另一边,分明是不想让御医给皇帝诊治。
“你死了,臣妾自当为皇上殉葬。”透骨的悲戚从余皇后身上弥漫出来,“臣妾有多心悦皇上,眼下就有多怨恨皇上……”
“恨不得你死了才好哪……”
余皇后说着竟笑了起来。她甚至开始哼起调子,那种轻快的软语小调,似是贵女骄矜有矜持的慕艾,青涩甜蜜,又诱人的很。
墨绯注意到,皇帝听到这调子,脸上神色微缓,气一顺,便不再吐血,太监总管眼泪涟涟的用帕子给皇帝擦干净嘴角。面容凄苦。
“你还记得?”皇帝虚弱的问。
余皇后不应,她款步走到一边坐下,闭上眼径直哼了起来,那种郁结的悲色终于渐渐从她眉目退了下来。
院正这才爬将起来。跪到皇帝脚边,探手把脉。
墨绯见尤湖一直凝神看着余皇后,似在思量,她轻轻拉了拉他的手,并不想在凤坤宫多呆。
最终,尤湖似确定了什么。他这才冲皇帝道,“还请父皇好生保重龙体,儿臣先行告退。”
换了旁的皇子,只怕打着侍疾的名义,也要守在皇帝身边,可尤湖倒是干脆,话一说完,不给人反应的功夫,带着墨绯旋身离去。
南齐皇帝晦莫忌深地看着尤湖与墨绯相偕离去的背影,他神色沉了沉,看却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皇帝龙体有恙的消息被瞒的死死的,连诊治都是只宣院正,皇后更是在凤坤宫半步不出,朝堂一众大臣压根就不晓得。
而自那日后,皇帝照常上朝,面色并无半点异常。
唯有尤湖才清楚,皇帝根本就是被皇后下毒由来已久,毒入肺腑,命不久矣。
他没像旁的皇子那般殷勤,自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甚至每天早上为了能与墨绯多纠缠一会,三不五时的不去早朝。
紫禁城的局势并不好,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天际都是黑沉的,压的人能喘不过气来。
墨绯时常看着夜莺从玄朱坊传回来的消息,比如大殷明月皇帝和太后之间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两母子争权夺利,朝堂一片乌烟瘴气,再比如,云离同样局势紧张,晋安太子被苗族圣女所掣肘,犹如被缚了翅膀的鸟,展翅不得,连带兄长墨玄已三不五时的遭到刺杀,岌岌可危。
她心里自然是有些急的,可却明白眼下不宜去催促尤湖,诸多的事,都要一步一步的来。
终于在六月中旬,一个雷雨天的晚上,尤湖已经习惯半夜摸上墨绯的床榻,在交颈而眠。
惊雷霹雳,墨绯一下被惊醒过来,她猛地坐将起身,身侧的尤湖自然转醒,两人在赤白的闪电雷雨中,相互凝视。
尤湖勾唇调笑,“可是做了噩梦?”
然还不等墨绯回答,房门外就想起和堂急促的敲门声,“殿下,皇宫鼎钟响了九下,皇上……驾崩了。”
墨绯一惊,她眼不眨地看着尤湖,张了张唇,在闪电的光亮中,她看到尤湖凤眼之中划过的深沉幽色。
尤湖顿了顿,单手捧起墨绯面颊,穿过她微凉的乌发,凑到她唇角啄了口道,“等着我,别见任何外客。”
话毕,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