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绯细听了会,里面依稀是在说品墨之事,她眼波一转,侧头就对墨成问,“五叔,里面是在作甚?”
墨成这会心思都还在之前古绯说的话上,没心思理会太多,他瞄了一眼道,“小墨墨坊十天一次的品墨会。”
闻言,古绯眸色亮了几分,涟漪波光粼粼,宛若不见底的翡翠之色,“五叔不介意的话,阿绯倒想见识一下。”
墨成点头,随手招来伙计,示意引古绯前去,他便说自己忙去了。
古绯瞧着墨成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唇角向上翘起,绽放出一丝诡谲的笑意,待眨眼之时,又很快消失不见,一如往常。
伙计笑着为古绯带路,那有喧哗声的房间却是二楼最空旷的,推门而入,古绯便见好一群人品茗而坐,中间有案几分两排相立,几乎每张案几前都摆放着各种墨丸,正有一身穿华服头戴玉冠的男子站上首,双手背剪身后,他身边有稚子书童正在研墨。
伙计为古绯寻了个视野好的位置,后行了礼安静立一旁伺候,苦妈惯会行事,当即打赏伙计一两颗金锞子,乐的那伙计眉开眼笑。
只见这会那书童为男子研好磨,后退几步,男子一挽广袖,执笔蘸墨。
他的动作很慢,饱蘸墨汁后,都还眼眸微阖的酝酿半晌,才抿紧唇,一气呵成的在白纸上书写落字。
古绯手摩挲着轮椅扶手,她的目光从案几上的墨丸依次划过,待那男子刚好书写完毕,才移到那有字的白纸上。
“此墨丸单从外形上来说,色黝黑似漆,墨质轻且薄,书写之,墨迹光亮,落纸如云烟,隐含紫玉之光,是为佳墨。”那男子眼见白纸上的字迹干了,倾身探看得出如此结论。
随后书童双手恭敬的呈白纸一一给在座的其他人观看,看过之后,无人不附和男子的说法。
整个场面,相互吹捧浮夸至极。
待那有字的白纸到古绯面前之时,她伸手一捻墨迹,指腹搓了下,后送至鼻尖轻嗅,当即冷笑出声。
这冷笑声音不大,恰好能让所有的人都能清晰听到,在一群赞美之词里面越发显得格外刺耳突兀。
那男子侧头向古绯看过来,他五官长的俊,剑眉星目,挺鼻红唇,身上一股子的贵气,又暗藏高傲,此刻他嘴角噙笑儒雅地问,“这位姑娘,可是有异?”
话音一落,整个二楼都安静了,所有人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摆动。
古绯漫不经心的从苦妈手里接过丝帕擦了擦手,眼皮都不抬一下的道,“萤火之光,也只能配叫制墨师,而非墨师。”
制墨师与墨师,一字之差,便是天壤之别。
一个只会制,最多将制墨当成个谋生的技艺,而墨师却是能开创先河,流芳百世。
故古绯这话一出,顿让场面沉了下来,那男子只愣了下,继而笑容不变,“哦?姑娘何出此言,旦讲无妨。”
话说都这份上,古绯是半点不怯,她两指捻起那张纸,轻描淡写朝那纸吹了口气,“字儿写的不错。”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继续说,“初初一刻钟,字迹发散,边缘斑驳,如此便为墨汁不纯,指腹轻搓,有晦涩凝滞之感,此为墨质粗糙。”
古绯顿了顿,指头一松,那书写有墨迹的纸轻飘飘落到地上,“不出七日,这字迹便会暗哑无光,如何能说墨迹光亮隐含紫玉之光?”
不似通常女子那种清脆如莺的嗓音,古绯的声音要低一些,带着绵长的沙磁感,可那几句话硬是被她说出冰珠落地般的迸裂锋利感,直叫整个厅里的人脸上无光。
“哪里来的丫头,品墨这种高雅之事,小墨墨坊怎那般没规矩的随便放人进来!”这是最先闹腾的。
“不懂墨,就别乱说……”
“封公子,岂是你一女子能诋毁的……”
随后便是七言八语,好不热闹。
古绯只冷冷一笑,朗声道,“古有仲将之墨,一点如漆,又言笔为刀槊,墨为鍪甲,今昔我大殷之墨,俱无前人之姿,不过吹捧尔尔,让我等心恶。”
这话就说的十分严重了,饶是那一直面不改色的封公子,脸也沉了下来。
他盯着古绯,似乎想透过那层面纱将她看透,“姑娘好胆识,不若请姑娘让在座诸位见识见识何等墨才为仲将之墨。”
需知,一点如漆的仲将墨,所及配方,早已失传,千百年来,便未再听说谁制出过仲将墨。
古绯下颌微扬,那双让人一见不忘的眸子黑白分明,上挑的眼梢边明晃晃地挂着讥诮,“公子是疯魔了还是脑子不清醒?”
古绯开口就是奚落,“何为仲将之墨?”
在一群人特别是那封公子面色极具阴沉之时,她又继续道,“昔日名为仲将的大家者,所制之墨,方能为仲将之墨,今日不管何人再制出,不为仲将又岂能叫仲将之墨?”
这一番反问让在场的人鸦雀无声,古绯说的好似有那么些道理,仲将是位后无来者的大家,即便现今揣摩出一模一样的仲将墨,却不会有第二个仲将,是故又哪里会有仲将之墨。
可,仔细一品这话中深意,又觉这其中颇有怪异之处,至于到底是哪里违和,一时半会也说不出上来。
见再无人说话,古绯示意苦妈推她近前,她到那公子书写的案几边,自顾自抬手捏起那枚墨丸,三寸来长的墨锭一端已经被研磨的尖锐,上描鎏金红梅,刻“封礼之制”四字。
古绯抬眼问,“封礼之?便是这位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