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姑姑倒是接了电话,但是并不同意出来见面,她口气强硬,宣称一定要在公众舆论面前给公公讨个公道回来,电话里何诺好话说尽,窦姑姑总算是勉强答应出来跟他见上一面。
何诺跟窦姑姑约在了一家餐厅见面,眼下不是饭点,大堂里人寥寥无几,但是何诺还是要了一个包厢。
他一个人过来的——他爸不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万一何诺谈不拢,他爸不在,事情还能有个回旋的余地,万一他爸来了,场面倒可能会不大好看。
何诺在包厢里等了二十来分钟之后,窦姑姑终于出现了。
何诺马上站起身来,窦姑姑则是一边扇着手里的扇子,一边老实不客气地一屁股在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来,坐下来就对何诺说:“我要不是看在大家一场亲戚,说什么我也不能跑这一趟!”
何诺陪着笑,说那是那是。
他把菜单推到窦姑姑面前,让窦姑姑想吃什么就随便点。
吃饭窦姑姑是没有问题的,大热的天她跑来这一趟,当然应该好好地吃上一顿,窦姑姑就问一旁跟进来的服务员说这里都有什么招牌菜,服务员一一说了,窦姑姑说这几样都要,另外又翻着菜单点了几道别的,然后就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说这样就行了,两个人够吃了。
何诺没意见,只是让服务员先送两杯冷饮过来,等冷饮送来了,又催促让快点上菜。
吃菜的时候何诺并不急于切入正题,只是请窦姑姑多吃菜——虽说窦姑姑其实用不着这样的客气,等吃到七八分饱了,何诺才慢慢地说起了手术的事。
他说起了当时实际操刀的其实并不是他爸,说起了他妈当时被送来医院需要家属签字立即手术的情况,说起了他爸离开手术室的时候病人情况很稳定,没想到后来情况突然发生变化,对于这样的结果,他爸也很难过,但是当时手术室里的操刀医生经验丰富,所有可能被采取的措施已经很及时地被采取了,这点请他们一定相信。
何诺说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窦姑姑一直满不在乎地夹菜吃,完全是一个似听非听的态度。
何诺不知道她能听进去多少,又或者相不相信,但是该说的他还是得说,他说这些并不是要给他爸开脱,他是要尽量减轻病人家属对他爸的敌意——虽说这种性质的敌意在窦姑姑身上没大能看出来,但是她回去之后也许可以把这些话说给其他人听。
何诺还详尽地说起了向医生在这件事里面担当的角色,总之如果不是姓向的在里面使坏,他爸是不会离开手术室的——这是种转移仇恨的做法,能转移多少算多少。
反正姓向的本来也不清白。
何诺说完姓向的这事儿,窦姑姑才终于赏脸抬头看了他一眼,她大概是终于吃饱了,这时候就一边抓起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一边大喇喇地挥着手说:“这事儿你不用跟我说,这是你们医院的事儿,我们管不了,我们就知道手术正动到一半呢,你爸就离开了。”
何诺点头道:“姑姑,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这回我爸让我过来,一是正式地向你们道个歉,二也是想对你们做出一些补偿,你们有什么要求,我们都会尽力地满足。”
窦姑姑从她的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样的东西来,从桌子那边扔给他说:“你先看看这个吧。”
何诺当然看了,文件最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术前知情同意书”,这是一份复印件,何诺有所预感地把目光投向文件右下角的位置,那里果然签着他爸的名字,还有手术那天的日期。
不用说,文件正件肯定在窦姑姑他们手里呢。
何诺能猜到是什么人把这份文件从医院里弄出来的,说起来,这也是他们自己大意了。
接下来的谈判就进行得顺利多了,因为窦姑姑也参与进来了,何诺不再是一个人唱独角戏了,窦姑姑直截了当地说,现在人已经没了,他们不能人财两失,让他们拿钱来说话。
何诺点头:“那您说个数。”
窦姑姑冲他伸出一个手指头。
“一百万?”
窦姑姑当即嗤笑道:“一百万?你们打发要饭的呢?你们家一个厕所卖了也差不多一百万了吧?”
何诺家里的厕所离一百万差远了去了,他们家那个地段没那么黄金。
不过何诺当然不会跟人较真,他请窦姑姑直接说个数目出来,窦姑姑斩钉截铁道:“一千万!少一分钱都不行!”
何诺觉得吃惊,他不可能不吃惊——这可当真是狮子大开口了。
何诺苦笑道:“姑姑,您说的这个数目,我们家就是倾家荡产也拿不出来啊。”
窦姑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们家怎么可能拿不出来呢?你爸这么大的医生,这么多年红包没少收吧?还有房子呢?车子呢?把房子车子都卖了,再加上存款,那还能不够啊?绰绰有余啦!”
“……姑姑,老实说,您手里虽然有我爸的签字,但是上面只有日期,没有具体的时间,我们如果硬要抵赖,硬说我爸签字的时候不是在手术期间,那又会怎么样呢?您想想看医院在我们中间会袒护哪一方?它会不会任由这件事闹大……姑姑,您先不要着急,听我把话说完,就是这件事真的闹大了,您又能拿到多少赔偿?我们中国的法律,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