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闻言不敢懈怠,取下细发钗来探了探那个锁眼,又侧耳听了听:“这是个迷宫锁。”
“很难开?”
“是个小迷宫,可以开,能点灯么?”
纪理转头望了眼四周,高处有气窗:“最好不要。”
“那……容我先寻到这锁的出口,当就在不远处。”
说完唐糖便往那壁上缓缓触探,很快停了下来,以钗凿开墙上掩人耳目用的纸、泥以及一片铁块:“幸好埋得不深,就是这里了。”
她拔下发后暗藏的另一根铁钗,那钗竟是软的,在她手中折成一个挺大的弯,被唐糖小心探入那个出口。
“大人,这个要劳烦您用嘴,勉力去吸,记得要用很大的力气。我在另一头,尽可能推了珠子往您这边走。”
纪理不动:“……”
“您不要嫌脏,这个节骨眼上什么都是万不得已。我来吸也可以,但是里头那颗小珠子您能替我引过来么?”
纪理只好起来,又微微蹲身,依了唐糖的嘱咐去做。她这根钗原来是空心的!
唐糖拆下绑在发髻里的那根长细铁丝,将耳朵紧贴于墙面,将那铁丝一点一点往里头送,过会儿取出折一道奇怪的弯,继而再送进去,便能再送得深些了。
“大人使点力气,快了。”
唐糖又取出铁丝弯了一道,再一次送入:“大人卖点力气行不行?你难道是怕弄坏人家朱掌柜的东西?这锁横竖是不可能留全尸了的,您若想保全它……也行,那今夜我们就出不去。”
纪理默然照做,然而唐糖直摇头:“您这是没有吃饭么?”
纪理忽地猛呛了一阵,嗽了好几下。唐糖听见铁钗和小铁珠子相继“叮当”落地的声音,仔细摸地捡着,终于笑了。
唐糖在暗中重新收拾齐整头发,听纪理又咳了几声,有些不好意思,便想替他拍一拍背。
“真是委屈大人。”
一摸却是那个驼背,她竟有些想笑。
为了憋笑,唐糖只得装作浑不在意,伸手替他抚了抚胸口:“好些了么?”
夜大约是深了,高处的气窗映进少许的清辉。
纪理沉默不语,唐糖悄眼看他,仍是看不清楚脸,却隐隐可以望进那双墨潭。
唐糖别开眼睛:“还有哪里不舒服么?我可没有工夫替朱掌柜修锁哦……大人愣着作甚,还不快开了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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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道逼仄且漫长,纪理走在前头,唐糖小心跟在后头。
两人都只顾沉默行走,未曾再作一句交谈。
去往遂州的快船停在一个极隐秘的码头,发船之后,唐糖发现船舱里躺着一个人,她揭开船舱的帘子,借着月光望了眼。
裘宝旸已然换了衣裳,睡得正安详,一副怎么都吵不醒的样子。
唐糖想要替他翻一翻身:“我看一看他的伤。”
却被纪理一把挡了:“他没有伤。不用吵他,他睡着了才不聒噪。”
“没有伤?那方才……”
纪理放下帘子,船舱里又是一片漆黑,唐糖听见他坐下来,声音略低:“劳驾唐小姐帮纪某一个忙。”
“什么?”
“替我卸下背上的东西。”
唐糖想,这人倒也是真会使唤人,不过他大约也是累了。
此前这番险情她虽说还未全然弄明白,却知今夜若无纪二,他们多半不能全身而退。这便委曲求全,依他一回。
不想她刚替他解下那件灰衣,又将藏在其间的那坨罗锅取下,正欲怨纪二穿得太多,将手一触,却触着他肩背之上,那一大片温湿之地。
唐糖疑惑那奇怪的触感,遂俯身嗅了嗅,一时大惊:“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