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来人原来是老头儿的熟人,因为聊斗鸡聊得正起劲,高谈阔论,一惊一乍的,结果吓了唐糖一跳,差点碰掉了柜台上的那本翻开的账册,幸亏册子未曾落地,教她一手接住了。
唐糖正想悄悄将那册东西送回柜案,目光却猛地停住,手中册子的侧脊上,不正标着“四月”的字样?
她随便先翻开了一页,打算细细找,不想凝目去看,映入眼帘竟正是“陶唐”二字。
唐糖心都快跃出来,心急去读这一票买卖,可惜当铺的行话她半懂不懂,然而一径读到尾端——八月十四日销。
账簿上自然没有交接的手续,这是什么意思?东西被人取走了?八月十四……
不正是今天!
她急得手上一抖,那个销字的一个点,被她抹出了一团墨迹。
方才那个驼背波斯客,取走的难道是……
唐糖心急如焚,苦等那个聊斗鸡的熟客离去,老头儿再一次出门相送,她才逮机会离了这间当铺。
此时夜色初降,茫茫鹿洲,教她再往何处去寻那个波斯客!
唐糖又胡跑了一阵,想着索性跟了人潮跑去那佛陀坛的斗鸡场试试运气。
不想她不曾找见什么波斯人,老远却见斗鸡场前排的位子,裘宝旸俨然大喇喇坐在那里,身边分别倚着那位妖娆朱掌柜,宝二爷对着场中指指点点,时而朗声高侃,时而与朱掌柜低声调笑。
让你原地等着,被人调虎离山了,你还在这厢傻乐!
唐糖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将裘宝旸一揪……
那人与那女子皆回了头,女的不是朱掌柜,男的亦不是裘宝旸,那张陌生的脸被她揪得一脸错愕:“小兄台何事?”
“对……对不起,我认错了人。”唐糖一脸的汗,疾奔而走。
背影服饰皆如出一辙……此地怎么会有一个同裘宝旸如此相像的人!
再众里寻人,唐糖愈发地迷糊,裘宝旸昨夜出门逛花街,这是选的什么混账衣裳?
人潮拥挤,却见东边一个宝二爷,西边一个宝二爷,糖糖撞来撞去,倒见着四五个同裘宝旸身量穿着大同小异的男子,却一个都不是裘宝旸。
真是见鬼了!
夜色转浓,五两金与那八字眉都已上了场,锣鼓喧天里,台下一片哄闹叫好之声。
唐糖再回方才与裘宝旸分手之处,根本不见宝二爷的踪影。
而四周漆黑再无一人,唐糖摇一摇那扇门,赌坊之门牢牢紧闭。她犹豫半刻,猛一抬头,却见那房子后头瞬时晃过了一道灰影。
她恰好扫见那一坨高耸的脊背。
灰衣驼背的身手竟很轻快,唐糖赶紧飞身跟上,那人脚下如风,疾奔了一阵,终于在远离佛陀巷的一个转角拐了弯。
唐糖总算眼明身快,抢进巷子,那窄巷不长不短,却是空无一人。
锣鼓声早变得遥不可及,巷子里连丝风的声音都没有,只有头上一轮孤月高悬。
唐糖身贴光秃秃的巷壁踽步而探,凝神听巷尾那端有无脚步声。
她经过巷旁一扇紧闭的黑木门,此地户户的门都是一个样子,唐糖正犹豫着当不当推进去看看,木门忽而吱呀开了,探出一只手来!
唐糖惊望那一抹惨灰色的衣袖,欲喊早已不及。
那手将她一把捞入黑漆漆的门内……一时间她口鼻皆被牢牢掩住,侧脸生生撞上去,耳朵恰贴着那人胸膛。
怦怦……如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