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阳一回到家,林建业立刻急切地问道:“怎么样?她愿意把录音拿出来吗?”
林长阳的嘴角微微抽搐,瞥了自己父亲一眼,继续没精打采地往里走。
“长阳,你到底怎么了?”林建业紧跟在他身边。
他停下脚步,转头怔怔地看着林建业,“爸,你们当年怎么能那么无耻?”
林建业脸色骤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长阳苦笑起来,“我妈和钱姨过去的恩怨,现在我总算知道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他说完,放声大笑起来,笑得眼睛都红了。
林建业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起来,“她、她竟然告诉你?”
“是啊!她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她说,她恨你们,所以她要报仇,这一次她要让我妈永不翻身。”
林建业瞪大眼,“她真是这么说的?”
“对,她就是这么说的。是你们对不起她,我还能说什么?就算我用念念威胁她,她一样不为所动,这一次,她是报仇报定了。”林长阳的目光在林建业脸上一扫而过,然后转过身,“该说的我都说了,我无能为力了。爸,你自己想办法救我妈吧!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建业拉住他,“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待在这个家里,这个家里的人都让我觉得恶心。”
林建业脸色煞白,“儿子,你是在嫌弃自己的父母吗?”
“我有资格嫌弃吗?我是你们生的,我有什么资格嫌弃你们?可是你们过去的所作所为,真让人不齿。爸,你一直是我最敬重的人,我一直以你为榜样,你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背叛家庭呢?没结婚之前,你背叛钱姨,结婚之后,你又接连两次背叛妻子。爸,你让我对你失望透顶。”
林建业抓住林长阳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悲痛地闭上眼, “是,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林长阳不再多看林建业一眼,迈开步子,大步走出去。
林建业看着儿子离开,突然双脚一软,整个人往后踉跄几步,撞在了柜子上。柜子上摆放的酒杯噼里啪啦全都摔到了地上,满地的碎玻璃渣。他脚下一划,整个人坐在地上,一手杵在地上,掌心被玻璃渣划破,满手都是血。
王芬从房间里走出来,眼角带着未干的泪光,看到林建业坐在地上,手掌流血,立刻冲上去,将他扶起来。
林建业看着自己妻子微红的眼眶,哑声说:“你刚才……都听到了?”
王芬点了点头。
“长阳不该怪你,一切都是我的错,”
王芬只是红着眼摇头。
“惠萍不肯放过你,那我去认罪,这样,你或许能躲过去。”
王芬一把抱住林建业的腰,“不要,谋划杀人,那是死罪,我……不要你死。”
“既然惠萍这一次下了狠心,那我就跟她来个鱼死网破吧!那件事一直藏在心里,这么多年了,终日惴惴不安,认了罪,判了刑,心里或许还能好受一点。”
“我不要你去认罪。”王芬低泣着抱紧他的腰。
林建业抱住王芬,“你不怪我曾经出轨了吗?”
王芬只是流泪。
林建业自嘲地笑笑,“看来,七年前的那张离婚协议书是要派上用场了。”
王芬陡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还留着那张离婚协议书?”
“对啊!我还拿去公证过了,就连离婚证也领过了,事实上,我们早就不是夫妻了。”
王芬呆住了,“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建业用没有流血的左手摸摸王芬的头发,“我就是担心会有这么一天,只有这样,才能不连累你。”
“建业……”王芬声音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林建业看着妻子梨花带雨的样子,心中忽然无限感慨。他有多久没有听到她叫自己一声“建业”了呢?有多久没有见过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了呢?多少年了,她一直用冷漠装饰自己,把自己塑造一个女强人的形象,却忘了她还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
林建业不由得又想到了三十年前的她,初见时,她穿着一生蓝色的工装,带着蓝色的帽子,还扎了两个麻花辫,那是那个年代女孩子的特有形象。她笑起来的时候,像是午后的阳光,灿烂耀眼。钱惠萍年轻时很美,可他偏偏爱上了王芬。林建业使劲眨眼,把酸楚的泪水逼回去,说道:“没有关系,当初是我背叛了她,既然如此,那就用剩下的时光来还债。”
“你不要去……就让她举报我吧!我这些年清清白白,我不怕举报,中央纪委又怎么样,那段录音又怎么样?我不怕被停职调查,也不怕受到处分,只要你好好的。”
“那长阳呢?长阳怎么办?”
王芬一下呆了。
“你这些年这么拼命,不就是为了长阳吗?他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如果你垮了,他以后势必处处被人打压,他的日子会好过吗?”
王芬摇头,“就算我不垮,旁人都知道他有一个杀人犯的父亲,他就会好过吗?”
林建业长叹一声,“等我进去以后,就给他改名跟你姓吧!他如果姓王,渐渐地,旁人也就只知道他是王善将军的孙子,不知道他还有我这么一个父亲了。”
“不,不能……”王芬仍是摇头,“你不要去,就算我们什么都没有了,我们一家人还是好好的,我可以一无所有,长阳也可以一无所有,但是我们都不能没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