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昨日里只是唬那妩瑶,并不曾真正去贾母面前告状。这么大的事情,想要完全瞒过这个精明的老太太那不可能的,但如果不是什么大事儿,她尝尝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有真正触到了她的逆鳞她才会出面。一次是因贾政毒打她的心肝儿宝玉,还有一次是贾赦盯上了她的心腹丫头鸳鸯,想要讨了去做小老婆,这两次是贾母大发雷霆的时候,却能看出她的逆鳞所在:一是宝玉,这是她心尖尖上的人儿,谁也不能伤害了他;二是自己的私房,这是老太太几十年来积攒下来的嫁妆,总是为了儿孙们打算,但却最恨不肖的儿子觊觎。
因着鸳鸯的事情大发雷霆,不是为了一个丫头给大儿子没脸,而是这个儿子的吃相实在太难看。其实贾母是自私的,她籍着喜欢这个女孩的缘故,就一直把她留在身边,竟从没考虑过她的归宿问题,直到她儿子来逼婚,她不过是玩笑了几句;再到她临终,也只是把一些身后物散于她和另外一些丫头们,却终究也没留下什么嘱托。如果有的话,那么想必鸳鸯也不会一死了之。正应了那句“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古语,她的调教与熏陶让鸳鸯光彩照人,她的自我与私欲又让鸳鸯凄凉魂消。
贾母其实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人,想要从她手里把黛玉带走,那是非常困难的。一是她的地位,二是她的身份,既是荣宁二府最尊贵的超品老太君,又是黛玉的嫡嫡亲的外祖母,光凭着林如海的遗命和义父母的身份,真的不好将她带走。所以,熙凤盯上了鸳鸯,这个丫头可不简单,也许潜移默化的能影响到贾母的行为。对于自己接下来行事也是极为方便的。
熙凤打定了主意,便带着黛玉一同去贾母房中,正走在鹅卵石的小径上,却听见一阵轻轻的啼哭声。熙凤个儿高眼尖。早瞄到了亭旁蹲着的是个男孩子,看身量和打扮便猜到了是那个不受待见的庶子--贾环。熙凤见黛玉走的娇喘微微,便让她到前面屋中歇息一会儿,自己却向贾环走去。黛玉唤道:“姐姐,你去搭理他做什么?”熙凤回首笑道:“一个小孩子,他能有什么错处?见他哭的可怜见的,好歹我去安慰安慰他也是好的。妹妹,记得姐姐的话,决不可轻视任何一个人。”黛玉被熙凤郑重的口气镇住了,张了半天的小嘴。才道:“玉儿记下了,姐姐快去快回。”
熙凤踮着脚向贾环的方向走去,见那一处小亭旁,一个瘦瘦的小男孩正蹲在那里抹着眼泪,手里攥着一个小笼子。里面装着一只翠绿的蝈蝈。哭着哭着,看见手里的蝈蝈,带着哭腔嚷道:“扔了你这聒噪的虫子,省的碍了爷 的眼……”嘴里说着,手里却不曾动作。熙凤看的不由好笑,这贾环倒真是孩子气儿呢!
见他穿着一身不新不旧的袍子,头上的带子也系的歪歪扭扭的。脚上蹬着的靴子也蹭的到处是泥,跟那粉雕玉琢、金尊玉贵的宝玉比起来,可真是天上地下的不同。“好好的蝈蝈,你若是不要了,给了我可好?”熙凤笑容晏晏的问道。
贾环唬了一跳,抬起头来。单薄的瓜子脸,狭长的单眼皮,挺直的小鼻子上还挂着一缕鼻涕,粉色的唇因着惊讶大张着。宝玉的容貌偏女相,天庭饱满。面如秋月,乃是古人所喜的福相。而贾环的相貌则被人看作是福薄,但他这幅容貌若放到现代,那些追捧韩星的小女生们一定会喜欢的。可惜了这个孩子,取了贾政和赵姨娘的缺点长了,完全没继承像探春那样的好相貌,这也是他不受人待见的一个原因。
熙凤见他挂着鼻涕的呆样,不由噗嗤一笑,贾环见她发笑,忙低下了头,熙凤仔细一瞧,哟!这孩子还害羞了,连耳朵都羞红了。可见他其实是一个容易害羞,却不是个跋扈无状的孩子。“喏,擦擦吧!”熙凤递过去一张帕子。
贾环羞的不敢抬头,又不敢不接熙凤的帕子,只好迅速地伸出手来取过,狠狠地擦了几下鼻头。这时他才发现,这个帕子是一张上好的鲛帕,只有宝玉才能用上,自己平日里是不得见的,今日却把人家好好的一张帕子给糟蹋了,心里正又心疼又害怕,只听熙凤问道:“大冷天的,你哪来的蝈蝈,还是活的么?”
小孩子家最喜欢别人夸赞他的东西,听得熙凤问他,忙不哭了,得意地举起笼子道:“这蝈蝈是过了秋的,人家说是养不活的,偏让我养在卧房中,就一直活到了现在。今儿看姐姐心情不好,本想着带去给她解解闷子,谁知她却把我骂了出来……”贾环越说越难过,眼圈又泛了红。
贾环要比十四五岁的宝玉小两三岁,儿童少年的稚气和顽皮使他的言行仍很难以规规矩矩的,善恶观念仍是建立在以自我为中心的基础上的,并容易受他人和环境的带动。所以,受母亲赵姨娘的影响,他的性子自卑却有很多的阴暗面,总想暗害一下宝玉,得到别人的重视和关爱,但结果总是适得其反。
但他本性并不坏,心里也总念着自己的亲姐姐探春,好容易养了一只过秋的蝈蝈,平日里当个宝贝似的,结果到了探春那里,却横遭迁怒,就这么被赶了出来。熙凤自己也有弟弟,虽说在家的时日不多,但对待自己的骨肉兄弟,自然是极上心的,哪像探春这样对自己的亲弟弟如此轻视。虽说探春不敢与亲母和亲弟有太多的情感互动,防止嫡母王夫人记恨。但有时她也做的太过了,贾环本是好心去劝慰她,她可以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