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灯光暗淡,赵倾城神色木然地缩在床角,眼神里透着死寂。
宋绯看她神色已知这事她是毫不知情,也是,一个弱女子在宫中毫无依靠,纵使再有心机又如何?挡不住别人串通这个联合那个来陷害你。
宋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慢慢披衣下了床,放下帷帐,温声道:“你先穿上衣服吧。放心,陛下不会赐死你的。”桓止若真赐死赵倾城,那她也逃不了干系。
赵倾城没有说话,摸索着穿上衣服。宋绯刚结好衣带,还来不及穿鞋,殿门咣当一声巨响被人一脚踹开,桓止在几个臣子的簇拥下走进来,室殿内浮动着荼靡熏香,床前的宽踏板上散落着两双鞋子,床帐之后的身影正摸索着穿衣服。
此情此景,实在不怪别人浮想联翩,以世俗的定义而言,就算宋绯没和赵倾城发生什么,她的名声也坏了,也没有了贞节。
大臣们都是一愣,他们都活了大半辈子,还真没见过谁敢光明正大地睡国君的女人,即使要睡也是偷偷睡啊,而且后宫里那么多女人,随便一个都行啊,宫女里也有姿色不错的,你就算睡了,晋王仁慈,指不定直接把宫女赐给他了,卫世子得多么好色才会舍近求远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跑到逍鸾殿里睡国君的女人!
其实不能怪大家这么想,拜宋绯以前去青楼太过频繁,虽然后来不常去了,也难以改变她在众人心目中树立起来的好色形象。
灯火噼啪一声,众人如梦方醒,殿里静得落针可闻,大家都微微屏住呼吸,偷眼瞧晋王,纵使赵美人不受宠,也不能让他人染着啊,谁都不敢说话,就怕一开口首当其冲成为晋王迁怒的对象。
赵美人羞愤欲死,躲在帷帐后抽泣。宋绯很尴尬,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若她是男人,这绝对是一桩往国君头上扣绿帽子的宫廷丑闻,五马分尸都不为过,可她是女人啊,这事除了令人哭笑不得还是哭笑不得。真是枉费了费尽心思设计她的人。
桓止抽了抽嘴角,显然也是觉得这事太扯淡,旋身坐下来,先是问赵倾城怎么回事。
赵倾城沉默半晌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睡着了,醒来时就……就……”她捂脸痛哭,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桓止轻声道:“好了,你不用说了。”转向宋绯,故意沉着脸道,“世子啊世子,寡人自觉平日待你不错,谁知你竟然色胆包天,虽说你曾救过寡人一命,可是这种事……你说寡人该怎么处置你?”
太叔衍闻言出列,凛然道:“陛下是晋国的天,陛下的尊严就是整个晋国的尊严,事关国体,卫世子恣意践踏,绝不能轻饶!”这话说得真是大义凛然,忠心可嘉啊,其他臣子也深以为然,纷纷跟着附和。
宋绯目光一一掠过众人,太叔衍落井下石,魏大公子作壁上观看热闹,魏凝之的脸色却有些不太对劲……
事已至此,女儿身不能暴露,至于刚才那个传话的宫人,她始终没看清她长什么模样,说自己被人陷害也没人信,桓止一个人相信她不管用,得拿出证据来,就算找出证据证明了清白,她也是将晋王的女人睡了,于理可通,于情不合。桓止也不便帮她说话,因为站在他的立场上,没有一个男人绿云会在绿云罩顶时还帮罪魁祸首说话。
现在只有顺势而为。她跪下来道:“我记得当初陛下在骊山别馆遇刺,在下为陛下挡了一剑,事后陛下曾私下说可满足我一个要求。我说救陛下是义不容辞的事哪敢提什么要求。今日在下酒醉犯了糊涂事,不得不拿出陛下当初的承诺来求自保,陛下一言九鼎,不会不答应吧?”
她说是私下,那么桓止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全凭他高兴。
桓止脸色变了几变:“寡人确实曾承诺过卫世子一个要求……”
魏大公子闻言想站出来,被魏凝之拦了一下,他甩开父亲,挤到前面道:“臣知道陛下千金一诺,四海赞誉。可是丞相刚才也说了,事关国之尊严,不能这样算了啊!”
宋绯打断他道:“此言差矣,你们都认为赵姑娘是陛下的女人,可是陛下从未给她一个名分,也从未临幸过,平日也是置之不理,很明显是不喜欢。严格来说,赵姑娘跟一般的宫女没什么差别,若说染指宫女还要受罚,那魏大公子你怎么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魏大公子面红耳赤道:“我看你分明是混淆视听,赵姑娘虽然没有位份,可是那是宋国献上来的,陛下纳进后宫,其意不言自明,谁不知道她是陛下的女人!”
宋绯挑眉道:“那戎装贡献的美人也是送给陛下的,陛下还不是赐了你一个,那赐我一个不行么?而且陛下曾允诺我的。”
“你分明是强词夺理!”魏大公子被气得不轻。
桓止打断两人的争执,转向卿季宣:“卿以为如何?”
卿季宣旁观许久,有些事他比别人知道的要多一些。比如晋王对待卫世子的态度确实有些不寻常,至于怎么得知的,当然是桓缨告诉他的。桓止并没有跟妹妹说过这些,但是桓缨心思细腻又敏感,兄长有什么情绪变化她是最容易感受出来的。
此刻晋王是不想处置卫世子的吧,他心思转了转,开口道:“臣以为,陛下既然答应卫世子在先便不好食言,与其说赵姑娘是陛下的女人,不如说她是寄养在宫里的女人。她失了贞节,于陛下无损,顶多和以前戎族贡献的美人一样赏赐给臣下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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