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霓沉默着,盯着面前的盘子,好像盘子上长出了一朵花。那柄餐刀终于动了一下,切进了肉排里面,露出粉红色的,鲜嫩多汁的内部,一看就令人胃口大开。当然,它未必来自于肉用动物,也可能是工业产物。
她并没把它放进嘴里,而是机械地又切了一刀,才说:“这是十七年前发生的事情……不,准确地说,是十六年前。那个时候,我应该还是个不满一岁的婴儿。就算在这里,婴儿也需要人工看护,不能交给家务机器人。”
“是的。”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天国送葬被转手两次,”苏霓暂且不想接续这个话题,口气一转,“为什么一直未被发现?”
公爵并不意外,平静地说:“因为星风盗团的大本营就在荒星域,那里是天网监测不到的地方。拉菲比特,还有另外一个人,合称枭的得力助手。他们两人很少参战,也不进入帝国星域,基本都留在大本营,管理那里的事务,同时负责监守后方。”
苏霓的心绪十分杂乱,心底涌出无数问题,却不知道该问哪一个。她慢慢梳理着思路,又问道:“我还是想知道绮羽……我母亲的下落,芯片里有关于这个的记录吗?”
公爵说:“尚未发现死亡记录,估计不会有。倘若机甲士生命体征消失,代表最严重的局面,一向需要记录下来。如果她直接死亡,那么芯片上一定会有痕迹,而且是很难抹除和覆盖的痕迹。既然没有,就说明她见势不妙,带着你离开了光甲。我想,就在那个时候,她试图甩开敌人,冒险逃往厄运之星,结果……”
苏霓嗯了一声,补充道:“结果逃亡失败,也许飞行器坠毁在厄运之星上。总之她死了,我却活了下去。”
这个推论缺乏证据支持,但已经是最合理的猜测。绮羽若死在光甲里,那苏霓要么被海盗带走,要么被杀死。身为一个婴儿,她不可能在太空独自漂流,最终恰巧落到有人类生存的行星上。而降落之后,如果绮羽安然无恙,或者只受了轻伤,也不至于混成自己死掉,女儿成为游民。
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连苏霓都觉得棘手,不想再往下谈,何况是公爵。但她是妮妮的后继者,必须为这件事负责,便打点精神,继续说道:“我认为,有你和艾尔莎的支持,这个想法就算不对,也不会太离谱。相信只要找到拉菲比特,阅读他的记忆,我便可以知道真相,了解究竟是不是他击败了天国送葬。”
公爵没有说话,静静等着她的下一个问题。他面前摆着相同的食物,却一直没动过。直到这时,他才拿起餐刀,切了一下那倒霉的肉排。
苏霓尽量放缓了口气,斟酌着问:“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关注的是,有没有任何人,任何证据能告诉我,我母亲当年叛逃的理由,哪怕是乱猜也行。我能接受她离开帝国,却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带着婴儿上路。”
公爵漆黑的眼睛里,忽地闪过一丝细微不可见的波动。苏霓还以为他要语出惊人了,却见他摇头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芯片还在艾尔莎那里,也许她会有些许线索。天国送葬是雪音的作品,她继承了雪音的遗产,所以,若说有谁能破解天国送葬的秘密,那就是她了。”
苏霓又沉默了,终于把一小块肉排送进了嘴里。肉质果然滑嫩柔软,几乎入口即化,又有着清淡鲜美的香气。但她这时什么都不想吃,只咀嚼了几下,将它囫囵吞进肚子里。
她瞥了公爵一眼,又飞快把目光垂下。尽管她对他不算了解,却产生了一种古怪的直觉——公爵在说谎。他知道绮羽带她逃走的原因,却不愿说出来。这选择本身就说明了某些问题。他们并非第一天见面。她深知,只要他打定了主意,就不会更改。而且以他们的关系,她也不合适作出逼问的举动。
“好吧,我希望真的有秘密,而这秘密又能解开我的疑惑,”她无奈地说,“只是这样的话,你没必要叫我到战区来。这又是为了什么?”
公爵也吃了一口自己的食物,然后才说:“现在战区消息遍传帝国,你应该有了不少了解。战事的确是在这里爆发的,但绝对不限于这一带。我始终不曾忘记,荒星域中也是意外频发。我至今难以确定,只凭阿提密斯、暮铎那些人,还有参议院的那些废物,能不能应付得来。”
苏霓想不到他忽地说起这些,不由一笑,说:“我打赌他们应付不来。”
公爵也笑了笑,“我想说的是,其实我对星风的了解,比任何人想象中都多。我已经得到消息,他们位于荒星域的基地也受到了袭击,而且是很严重的袭击。因此,枭才急于弥补损失,命令附属的海盗团趁乱攻击商队,大量掠夺物资,用于重建基地。”
苏霓不知道他为何说这么多,却知道和自己有关,便极为认真地听着,偶尔也问一两个问题。没用多长时间,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荒星域被弃置已久,危机四伏,环境严苛。无论是谁,随便航行一段时间,就会遇上各种危险。只有海盗团才愿意在那里生存,然而,战事一开启,连他们也活不下去了。
星风经营基地多年,也算费尽心血,却流年不利,遇上了傀儡师和蚀波兽的大军。他们实力倒也不凡,鏖战过后,唯有基地被摧毁,大部分成员还活着。不幸的是,这些人身份尴尬,投诚也是死,不投诚也是死,所以根本不肯向帝国求援。
这正是边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