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起这事儿,晋王就是一肚子的火气。
中宫皇后逝世已久,皇帝把给宁泰选驸马的事儿交给了他,他就拿了名单去找陈太夫人与许夫人,请她们帮忙。只是选来选去才挑出了三个人准备送去给宁泰自己挑选的时候,外头的流言就甚嚣尘上,闹了个沸沸扬扬。他自然也叫人去查,但纵然查出这流言的源头来自齐王那边,却封不住这许多人的嘴。就是宁泰公主,听了这流言之后便说自己只能嫁吕良了,不然无论择了哪个做驸马,晋王都不免被人扣一顶用公主亲事笼络朝臣的帽子。
是以一听皇帝问这个,晋王毫不犹豫就跪下了,先将外头的传言说了一遍,便道:“如今宁泰说要嫁吕校尉,为的是保全儿臣的名声。儿臣无能,说服不了宁泰,还求父皇下旨,替宁泰挑一个好人家,才能封了这些人的嘴。”
“哦——”皇帝神色不动,“你给宁泰挑了什么人?”
晋王连忙将名单呈上:“是儿臣托了陈太夫人与许夫人帮忙挑选的,皆是身家清白门风严谨的人家,本人也是品行端正的。”
皇帝翻了翻,随口道:“朕听说李雁起不错?”
李雁起此人,晋王原本还真想挑他的。毕竟他有兄长是宫内九卫的统领,家族也颇得力,但——“儿臣原本也想挑他,只是细细打听过,听说他家中有些麻烦,且——且儿臣听说,他仿佛有些断袖之癖……此事儿臣亦无什么实证,只是有些疑心,不敢将宁泰许配了给他。”
“断袖之癖?”皇帝眉毛一扬,“可是真的?”
“儿臣尚未有实证,只是颇有些疑心,实在不敢拿宁泰终身轻许……”纵然不许嫁公主,也未必就没有办法笼络李家,既然如此,何必拿宁泰冒险呢?若是宁泰所嫁非人,他这个并非同母的兄长,岂不要被人戳断了脊梁骨!
“朕知道了……”皇帝缓缓说了一句,“那吕良,你觉得可好?”
晋王踌躇道:“儿臣听说他出身太低,似乎还曾经做过贱籍……”戏子是下九流,吕良虽然只跟了个草头班子,其身份并未当真列入贱籍,但到底是曾有的污点,“宁泰若嫁了他,不免有人议论宁泰到底不是母后亲生……”齐王这流言宣扬得好,真是进可攻退可守。若是宁泰不嫁吕良,便好议论晋王只管用妹子亲事笼络朝臣;若是嫁了,又好议论晋王将妹子嫁与这般低贱之人,果然不是亲生妹子云云。
“嗯。”皇帝又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此事,朕自会斟酌。你回去罢。”
晋王进一趟宫,只说了这么几句话,便又给打发了出去。李菡站在殿内一角,像是雕像一般不言不动,只如并无此人。半晌,才听皇帝叹了口气:“怕人戳他的脊梁骨——嗯,还知道怕,便还好……你说,朕该给宁泰挑哪一个?”
李菡略一思忖便道:“景泰公主和宁泰公主都是陛下的女儿,陛下如何给景泰公主挑驸马,便如何给宁泰公主挑驸马便是。”
“哈哈哈——”皇帝默然片刻,笑了起来,“你说得不错。给宁泰挑的驸马,朕总要问过宁泰的意思才是。”
三月初,皇帝下旨,赐婚景泰公主给韩晋;赐婚宁泰公主给吕良。
听说了赐婚圣旨,周鸿和顾嫣然立刻就坐车去了齐家。传旨的内监早已经走了,齐家却还静悄悄的,非但没有半点喜庆欢腾的模样,反而主子们都像是被吓呆了的模样。
“舅舅,这赐婚的圣旨——”周鸿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齐大爷苦笑:“我也不知。今儿一早内监来传旨,我才知道……”待旨意宣读完毕,他给内监塞了一张银票,小心打听了几句。那内监倒是态度极好,大约是觉得吕良马上就是驸马,乐得卖好儿,便透露了出来——吕良竟是宁泰公主自己说要嫁的。
“公主莫非是因为外头的流言?”吕良到现在都觉得惶恐不已。送他一百个胆子,他也想不到自己有一日居然能娶到公主,便是做梦都不敢梦到的。
“可,可父亲已经上了奏本……若是公主不愿,只要将我远远调开便是……”反正吕良怎么也不敢相信,宁泰公主会挑中了他。
齐大爷忙打断他道:“如今圣旨已下,你接旨便该筹备起来,欢欢喜喜迎娶公主,莫做多言。”圣旨下了,事情就已经敲定了,这时候千万不能露出什么不喜的情绪,定要欢天喜地才行。
顾嫣然看了吕良一眼,咳嗽了一声道:“良表哥莫非……”
吕良的脸腾地红了,忙道:“我并未有不喜欢……”说着,脸更红了,嗫嚅道,“只是怕委屈了公主。”
看他这样子,顾嫣然先忍不住笑了,周鸿和齐大爷也露了笑意。虽说公主下降乃是荣耀,于吕良这般出身而言更是无上恩宠了,可这恩宠,也不是好承受的。即便往小里说,公主也是公主,上床夫妻下床君臣,那是要敬着的。
齐大爷收吕良为义子,一则是膝下空虚,自己身体又差,不想成家反耽误了人家清白姑娘,收个义子略做慰藉;二则也是看中吕良忠厚,有心扶持他一把。故而齐大爷替吕良上折子,并非是假意推辞,而是当真并不愿吕良尚主,愿意他娶个身家清白的妻子,夫妻情好,和睦度日。
如今圣旨一下,便成定局,这公主是非下嫁不可了。既然如此,若是吕良对宁泰公主并无反感,这日子才能过得顺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