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喝点雪耳羹,木樨莲子的,”锦绣张嘴之后说出的却是劝食之言,“夫君最近嗓子不太好,听说明瑞这些日子入睡都有点难,吃这个正好。”
所谓木樨便是俗称的桂花,秋季采摘后洗净晾晒再用糖霜腌渍密封于瓶,取用时其色泽和香气都会与封存那一刻相同。桂花化痰止咳、雪耳润肺、莲子补脾益肾、养心安神,三者熬制成羹便具有安神助眠、滋阴润燥的功效。
段荣轩美滋滋喝着雪耳羹,给明瑞布置了功课后便不再折腾他,与妻子携手回了内院。
等进了房间他却又绕回了最初的话题:“方才我和他说的是《道德经》,此书并非进士或明经应考科目,那句子细细琢磨却很是有用。”
想要收敛必先扩张;想要削弱必先加强;想要废去必先抬举……要对付胡家不正该这样么。
他笑着附耳对妻子说了一通,锦绣听得连连点头,次日又琢磨演练了一通这才装扮一新回了娘家。
这厢胡炬正煎熬中等着锦绣上门,既想要问女婿是否喜事临门,又想责骂锦绣宁肯抬举雯娘都不给锦珍安排个好前程。
等锦绣真去了,他却既不献媚又不发怒,只端着架子等女儿自己开口。
“女儿给父亲道喜来了!”她压根不管胡炬怎么想,浅笑着不等招呼就自己坐下了,一面喝茶一面柔声道,“如今想为妹妹说亲的人都快踏破我家门槛了呢,却不知父亲是怎么打算的?我不敢自专便都没答应也没拒绝,赶紧列了名单来给您看。”
说着她便将一写满了人名官职的纸张递给胡炬,他原以为女儿要将那雷军器使之事揭过不提,却见名单最上面赫然列着此人姓名。
“儿知父亲疑心这是在故意折辱妹妹,唉……”锦绣佯装叹息又幽幽说道,“此时,真的并非故意而为,实在是那雷家势大推托不得,段郎也有他的难处。”
胡炬全然不信锦绣的掰扯,只说关于锦珍的婚事他要慎重考虑,还没决定究竟是许给谁家。草草敷衍此事后,他立刻一脸怀疑问出自己最关心的话题:“你夫婿遇到了难处?我怎么听说他又要高升了?”
来了!锦绣暗地一笑,马上进入备战状态,拿出十二分精神依着段荣轩的指点开始做戏。
她先是谨慎的看了看四周,请父亲屏退左右,而后对“高升”一次流露出了既得意又纠结的神情,犹豫半晌才说自己夫君有可能被派去西北做监军。
一听到“西北”、“监军”两个词,胡炬顿时也跟着热血上涌,甚至有了种心花怒放的感觉。
他的货源通通来自西北,之所以一心想和崔家攀上关系正是因为崔文康的亲爹是西北某州的刺史,亲妹妹则嫁了西北都护威武侯的二子。
西北商道风险重重,来往商人不得不依附各个势力忍受层层盘剥换取庇护,做普通小游商时利润少旁人或许还能睁只眼闭只眼,如今胡家商队却是往来频繁车马浩荡,若没了那边地头蛇的放行根本不可能踏入中原一步。
若是女婿正成了比那都护、刺史等更威武的监军,他还愁自己货源得不得保证么?段荣轩本就从中分得了利润,自然应当尽心帮岳家做事。
还没等胡炬得意一盏茶的功夫,锦绣却又开始长吁短叹,待他连连追问才又说此事圣人确实有这意思,却被人从中作梗不愿意自己夫君得了如此天大的好处,到底能否成行还有待商榷。
胡炬还想继续了解究竟是怎么回事,锦绣却咬紧牙关不愿再详谈,只是眉间郁色挥之不散,而后她便去探望叶氏再不提此事,没多久便回了家。
锦绣这番做法勾起了胡炬的好奇心,吊在半空中偏不让他得句实话。等隔日再去探望叶氏时,派人探听了消息的胡炬又刻意问起了此事,信誓旦旦向锦绣保证道:“你虽是嫁出去了,但有困难也可找爹,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她面有难色,犹豫许久才隐隐约约透露出这事上层还在博弈中,需得再想法寻人帮忙。
经过胡炬再三追问后锦绣才又说了句:“要找谁儿自然不清楚,只知道夫君最近头疼得很,据说那人最爱黄白之物可家里偏偏没多少……”
在胡炬心里自己这女儿是个急性子,认为她会硬碰硬的瞎折腾却玩不来阴谋诡计,况且,出嫁女需得娘家扶持,待看清形势后怎可能还会像当初小姑娘时那样闷头乱来?
因此,他没把锦绣的唱念做打当演戏,还当女儿终于开窍了愿意认回父亲。胡炬只有些疑惑,段荣轩家底看起来不错怎会缺钱。
等父亲递了话头来,锦绣便开始继续抱怨着嘀咕道:“唉,最近得了管家权才知道这究竟有多难,这段家看着风光却只是外表光鲜。宫中贵人的赏赐没一件敢当或卖,旁人送的也没法抵出去,就怕被人知晓了,他又是个奢靡性子手里拢不住东西。好不容易得点闲钱还需做当季的时兴衣饰维持体面。真是,一言难尽。”
总而言之,家里好东西是不少却没钱,缺金银去打点。
锦绣这么遮遮掩掩哭了一回穷,胡炬当场并没说什么却又派人私下打探了一番,扒拉算盘琢磨了一天一夜,而后请了女儿女婿回家吃饭,主动提出可以借钱助他们渡过难关,条件是次年便将打通西北各个关节的事交给段荣轩处理,胡家不再出钱。
明摆着很亏的事情段荣轩一口便回绝了,“佯装”一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