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无奈,讪讪而笑。
而不久之后,另一个消息传出,让多日操劳的众臣振奋不已。经过子贝等人磨破嘴皮的劝说,楚王终于定下了去云梦狩猎的事。
楚王答应此事时的姿态,简直心不甘情不愿。从前,这位楚王巡猎的次数还多得让朝野怨声载道,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位国君荒唐得无药可救。而仅仅过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事情就掉了个方向,朝野竭力鼓动,磨破了嘴皮,楚王才答应去巡一次猎。前后反差之大,连苏从也感叹换了世道。
阡陌帮着司会府厘清了高府的账目之后,没过两日,苏从的三钱府又来了人,说那边又有了新的账目要料理,请司会派人。
虽然未指名道姓,但司会岂不知苏从的意思。他也知道阡陌来司会府,是苏从给他的大人情,虽然这边也忙着,但还是答应下来,请阡陌到三钱府去帮忙。
阡陌对苏从亦是感激,爽快地答应下来,毫无意外地,在三钱府里,她不仅见到了苏从,还看到了伍举。不过除了这二人,还有另一人,五十多岁的年纪,花白胡子,看上去精神奕奕。
“此乃吾父,在朝中任左尹。”伍举微笑道。
阡陌讶然,向他行礼道,“拜见左尹。”
伍参莞尔:“余近日多闻司衣之功,今日偶入此处,未想逢得司衣亦在此。”
阡陌笑笑,谦虚道,“不过小技,何足挂齿。”
“这可并非小技,”苏从不满又骄傲,“入我这三钱府者,岂有碌庸之辈。”
众人知晓苏从脾气,皆笑了笑。寒暄一阵,苏从不多客套,亲自将一堆日成月计交给阡陌,让她整理。
阡陌收下来,自己去找了案台,慢慢审阅。
伍参与苏从议事,伍举看看阡陌,不由地走过去。
她又拿着树枝在沙盘上写写画画,细致的眉眼之间,神色专注而沉静。
伍举也不说话,在她旁边的案台坐下来,像上次一样,取过牍片,替她整理。
阡陌发觉,讶然抬头。
“我闲来无事,帮你一把也好。”伍举淡淡道。
阡陌也不推拒,微笑地谢了一声,继续演算。
“听说大王许你去了司会府?”过了会,伍举忽而道。
阡陌颔首:“正是。”
“可你仍是司衣。”
阡陌看他一眼,亦是无奈,“此乃大王命令。”
伍举笑了笑。
“司衣陌,”他颇有些感兴趣,“你为何不干脆从了大王,到后宫中去?”
这个问题,她前不久才跟楚王理论了一通,寺人渠也找她理论过,但觉得她说的都是歪理,两边辩论不下,把他气得跳脚。
对于伍举,阡陌本能觉得此人可以信赖,想了想,道,“无他,只是觉得进了后宫,便再难出来了。而入了官署,还有许多去处可行。”
伍举诧异地看着她,阡陌这般话语,虽然有些特立独行,但仔细想想,倒也确实。
“还有许多去处?”他问,“你想去何处?”
阡陌的心提了一下,忙道,“不过比方,我不会离开郢。”
伍举笑了笑,点头。
“你与别人想得不一样。”他说。
“他人?”阡陌问,“何人?”
“我的姊妹,”伍举说,“她们与你相反,曾经一心想侍奉大王。”
“曾经?”阡陌玩味,“如今呢?”
“大王不肯收,她们只好自己另嫁了。”
阡陌忍俊不禁,笑起来。
伍举亦笑,看着她,目光温和。
厅堂的另一头,伍参听到动静,望过去,看着那二人,目光停了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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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月之数对应不上。”日落之后,高阳宫的寺人一再来催,阡陌只得将自己做好的账交给苏从。她指着几块牍片,“去年八月与九月,数有异动,却无日成可对应,总计缺黄金二佰镒。”
“二百镒?”听到这话,苏从等人亦是吃惊。一镒二十两,二百镒,则有四千两之多。这个数就算是对于三钱府而言,也是大数,若真的缺失,乃是重罪。
“你未算错?”苏从问。
阡陌摇头:“我算了三次。”看众人脸色愈加凝重,她安慰道,“此数只是计算之数,也许当时日成有缺失,还是往府中再查对一番才好。”
苏从若有所思,微微颔首。
阡陌还要赶回高阳宫,不再逗留,与众人辞别。
伍参看着阡陌离去,未几,瞥向伍举,见他目光仍留在那背影上,眉头皱了皱。
“大王今日召我议事之事,提到了你封邑之事。”出门时,伍参缓缓对伍举道,“封邑在椒,不久便有封诰。”
伍举一愣,笑笑,“如此。”
伍氏对王室一向辅佐有功,楚王近来新掌了权,一直想多加提拔,伍举的封邑早就是既定之事。但他一向不太在意,相比之下,伍参更加关心。
“还有你的婚事。”伍参接着说,“昨日你不在家,申公那边已经有了答复。”
伍举脚步停住,看向伍参。
“叔芈。”伍参看着他,意味深长,“出身宗室,你可娶到,乃有荣之事,勿负了家中一片心。”
伍举知道父亲的意思,目光黯下,未几,低头一礼,“诺。”
阡陌回到高阳宫的时候,烛燎已经点起。走到殿上,果不其然,楚王没有更衣,坐在榻上看简牍。
“怎这般迟?”楚王瞥她一眼,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