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琬听完刘存大义凛然的誓言,心中最后的顾虑烟消云散,紧紧握住刘存的手,在刘存的安慰下自嘲地笑了笑,悄悄擦去泪水,问出一番令刘存暗自心惊的话语:
“贤弟,有件事愚兄询问一二,令尊大人刘老太公讳延的墓茔,是否葬于黔陬(今胶州市西南铺集镇)东北之介山南麓?”
刘存立刻想起自己就任城阳郡之前,目光高远的心腹幕僚公孙沛和霍坚两人便严密谋划,为了让自己这个来历不明的主公能够名正言顺实施统治,把所有隐患消除于未然,秘密收集两百年来皇家分封到青兖两州的诸多刘氏诸侯的资料,反复勘察之后精心伪造,为自己凭空弄出个名叫刘奉的父亲坟墓和所谓的族谱,而且连续两年督促自己带上妻儿前往祭祀。
这件事情虽然由始至终由公孙沛和霍坚负责实施,而且非常机密,除了他二人和刘存之外绝无第四人知晓,就连刘存的义兄王杞和爱妾孙婉这样的至亲也被蒙在鼓里,真以为介山下那个毫不起眼的三座坟墓里躺着的,就是刘存的亲爹亲娘,致使刘存至今仍然满怀愧疚,心虚不已也非常尴尬。
可面对黄琬的殷殷询问,刘存只能硬着头皮昧着良心继续造假,短暂的发呆过后,吩咐太史慈和傅闿暂且退下,故意装出副惊讶的样子反问黄琬:“兄长何以有此一问?”
黄琬幽幽一叹,拉着刘存坐下:“此事异乎寻常啊!愚兄一个月前尚不知晓,直到济南国君派出密使登门求证,愚兄震惊之余悄然走访本地几位大贤,方才了解前因后果,只是万万没想到,我青州几大世家豪强早在一年之前,就对贤弟的出身百般质疑,诸多诋毁,而且秘密派人展开调查,最后竟然让这些人查探到,贤弟两年来三次悄悄带着妻子儿女,前往黔陬城东北介山下为令尊令慈扫墓祭奠,几大世家得知后,悄悄纠集齐国与北海国中数位博古通今的耆老和堪舆师,一同前往界山之下亲自查探。”
刘存大吃一惊:“竟有此事?”
黄琬难过地点点头:“这些豪强对贤弟压制世家大阀惠泽广大百姓的做法无比痛恨,对城阳郡悄然实施的多项新政深为恐慌,一直在寻找贤弟的把柄,妄图打击贤弟的威望与名誉,所以这些人看到令尊令慈坟茔陈旧破败、比寻常百姓人家之坟茔尚有不如之后欣喜如狂,满以为大可断定贤弟的贫贱出身,进而发动力量以‘不忠不孝’之罪名制造舆论,打击贤弟之名誉,进而联合青州百余世家联名上书朝廷,最终将贤弟逐出青州官场,摧毁贤弟的新政,以维护世家豪强百年来享有的特权和利益,谁知最后弄巧成拙,他们秘密请去的那些博学耆老和堪舆师们,经过细细勘测反复印证之后,猛然发现令尊竟是本朝首任东平王刘苍第四代孙,贤弟的不凡身世因此而悄然流传开来。”
刘存听完目瞪口呆,转而摇头叹息,整个人意兴阑珊,一句话也不想再说了。
黄琬微微一笑:“贤弟是否深感愤恨沮丧?”
“还用说吗?小弟早就知道数年来逐步实施的新政得罪人,可只要坚定不移走下去,才能为我大汉天下探索一条革新之路,暂时受损的世家豪强只需与时俱进,大胆参与进来,最终定能获得更大的利益,可他们,竟然如此的自私自利,如此的固步自封……唉!”刘存无可奈何地连连摇头。
黄琬亲切地拍了拍刘存的手臂,收起笑容严肃地问道:“请贤弟如实告知愚兄,贤弟是否早已知道,自己出自本朝东平国君一脉?”
刘存长叹一声,按照公孙沛和霍坚的教唆,颇为痛苦地解释起来:“小弟十四岁那年就知道自己的身世,那年秋天,青州东部爆发大疫,地势低洼的黔陬县更是灾难深重,可谓尸横遍野十室九空,不幸染上大疫的家母临终前,才将隐藏了三代人的苦难家世告知与我,我才知道因放浪形骸穷奢极侈、最后草菅人命,被朝廷格去列侯爵位继而被逐出家族的高祖父刘奉,竟是东平王刘公讳苍之第三子,自高祖父被逐出家族隐居于介山南麓开始,其后三代均是人丁稀少,落魄不堪,最后连埋在哪里小弟都不知道,到了小弟这代更是孤苦伶仃,两岁丧父,十四岁丧母,唉……不说了,就让它悄悄过去吧!”
黄琬如释重负地站起来,拉过刘存的手感慨万千:“贤弟,不管先人如何,你身子里流淌的一样是我大汉皇家血脉啊!”
刘存连忙摆手:“兄长啊,你觉得小弟的如此身世很光彩吗?不管别人有何看法,此事对小弟而言却是一种无以名状之隐痛,一种痛入骨髓之煎熬啊!唉……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贤弟不可如此!愚兄知你性格坚毅心怀坦荡,为人处世光明磊落,不屑于凭借任何人的恩典,亦能创出一番伟业,可此事非同小可,乃是涉及皇家宗法之大事,愚兄身为替圣上巡牧一方的刺史,怎可置之不理?若是圣上或皇室宗亲、朝中文武问起,你让愚兄如何自处?所以啊,愚兄劝你不要对先辈们的陈年往事耿耿于怀,与其苦苦回避刻意隐瞒,不如坦然面对方是上策啊!”满脑子忠君思想的黄琬苦口婆心地规劝刘存。
刘存又是一声长叹:“兄长,此事能否日后再说?眼下贼寇大兵压境,人心惶惶风声鹤唳,值此内忧外患之际,还是先想想如何应对才是当务之急啊!”
黄琬意识到刘存心里已经不再坚持,哈哈一笑欣然点头:“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