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报主公,敌军六万余众开出邺城,渡过洹水(今安阳河)之后,突然停止北上,就地扎营!”
“什么?这……这……这怎么可能?”
审配顾不上理会跪地禀报的前锋营校尉,几步跑到悬挂大幅地图的木架前方,抬起手伸出食指,沿着粗黑线条标注的洹水细细比划,眉头越皱越紧。
困惑不已的袁绍也匆忙走下主座,在一群心腹文武的簇拥下来到地图前,仰起头细细端详。
查看一番后,双眉拧成一团的袁绍缓缓注视身边文武,道出一番令众人大有同感的疑问:“洹水北岸距离我军正好五十里路程,距离南面的邺城仅为十里,难道刘子鉴要选择方圆十里、一马平川的洹水北岸与我军决一死战吗?其背水结阵,大违常理,难道是想激怒于我?”
高干略一思索便大声附和,抢先说出自己的看法:“刘子鉴外表谦和,内心狡诈,之所以选择于洹水北岸背水结营,定是蓄谋已久的结果,诸位请看这儿……六万敌军扎营洹水北岸,距离我军此时的位置正好五十里,哪怕我军立即拔营南下,与其决一死战,可数万大军至少需要五个时辰的快速行军才能抵达。试想一下,五个时辰的快速行军之后,还有几人能够冲锋陷阵?”
众文武一听频频点头,要是在平时,五十里的距离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若是骑兵顶多两个时辰就能走完。
可如今,这五十里路程对本方连续行军数百里刚刚扎营歇息的六万余大军和八万陆续武装起来的青壮民夫而言,却是最为无奈、最为要命的距离。
十余万军队的开拔可不是说走就能走得了的,没有一两个时辰的准备谁也做不到,更何况此时午时已过,哪怕将士们还有力气继续疾行五十里,也无法在天黑前抵达战场。即便最终能赶到,也是强弩之末只能任人宰割的危局。
狡猾的敌人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是经过周密的计算才会实施。不知其背后还藏着多少阴谋诡计呢。
获得普遍认同的高干心里得意,昂着头继续说道:“诸位都知道,青州军和咱们一样,每次出战都会征发大量的工匠和辅兵。可诸位不一定知道,青州军征发的工匠和辅兵与我军大为不同,他们征发的工匠均出自青州各地结社经营的工匠营。”
“这些往往以数百人乃至上千人结合在一起谋生的工匠,长年累月从事桥梁道路和冶炼铸造等等生计,平时为民。战时为兵,无论是经验还是手艺都比咱们的工匠要强许多。”
“因此我可以断定,背水结营的青州军肯定已经在洹水之上搭建了五道以上的宽阔浮桥,邺城中的武器装备、粮食给养乃至补充兵力都能轻松运抵洹水北岸,如此一来,也就不存在所谓背水一战的弊病了。”
众文武顿时沉默了,恍然大悟的袁绍心情愈发沉重,手抚着额头哀叹一声:“唉,应该就是这样了……”
“父亲、父亲,大事不好——”
袁绍的长子袁谭捧着个满是血污和泥土的包袱。匆匆而入,满脸惊怒地急报袁绍:“敌军一小队斥候突然出现在我军身后十里,没等孩儿率将士们逼近,敌军斥候便扔下这包袱飞速逃窜,孩儿命人打开一看,竟然是、是……父亲,咱们苦苦等待的麹义将军已经遇害了!”
“啊——”
帐中文武大员哪怕早有猜测,此刻也无法抑制地惊呼一片。脸色骇然大变的袁绍疾步上前,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打开袁谭手中的包袱,看清尚未瞑目的肮脏首级之后。顿时失声痛哭起来。
回过神来的众文武蜂拥而上,将泪流满面的袁绍小心翼翼地搀扶到主位上。
心乱如麻的田丰没有像审配等人那样围在袁绍身边不停安慰,他闭着眼睛,仰天叹息良久。随后默默转向身侧垂着脑袋拢着双手一语不发的许攸,良久才低声问出句话来:“子远,咱们还有生路吗?”
许攸无奈地摇了摇头:“没了,前有刘子鉴十万大军,后有公孙瓒和傅闿、张郃的数万联军,西面是巍巍太行。东面是青州军经营多年的渤海郡,除非刘子鉴愿意放咱们一条生路……”
“可就算如此,又能走脱几人?别忘了,此时此刻,包括主公以及所有文武的家眷,都捏在刘子鉴手中啊!唉——”
想起还在邺城中的父母妻儿,田丰心中阵阵刺痛:“以刘子鉴的为人,似乎……应该……不会为难咱们的家人吧!”
许攸缓缓抬起头来,四下望了望,忽然一把拉过田丰,用仅能两人听到的低语急切问道:“你说,刘子鉴会不会在交战之前……不不!会不会明天就把咱们的家人给送来?”
田丰瞪大眼睛,表情呆滞,一时间震惊不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作为袁绍的主要谋士,他已然明白许攸话里的真意,联系到满腹韬略的刘存数年来的所作所为,以及无迹可寻的用兵方式,不用多想就知道,许攸的推测很可能就要发生:
把袁绍和所有文武的家眷送来,对刘子鉴乃至青州军都是一举数得的妙计,不但能让天下人看到他刘子鉴的博大胸怀,看到青州军的威武仁义,还能重重打击本军的士气,化解所有将士心中的担忧和怨恨,从而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最高目的!
“元皓兄、元皓兄!你千万别这样,否则又要被小人落井下石啊!”许攸悄悄移动身子,挡在绝望之下无声流泪的田丰与忙碌的众人之间。
田丰悄悄擦去腮边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