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微微明亮的光线,袅袅腾升的熏香,斜窗下的卧榻上,绛紫裙摆铺散,美丽的女子身体懒懒斜斜地靠着,身上盖着雪白的毡子,墨发披散在卧榻上。眉间有妖娆的额印,垂着眼帘,手执一本书。
羲和低低勾唇就笑了,道:“寤桦,往日你看这样的书,有没有觉得很费神又很枯燥?”青华抬一抬眉梢,神情悠然,一手拂着广袖,手中之笔细描女子轮廓,道:“一大部分道经是我闲暇时候写的,倒没有觉得很费神。让世人读起来费神是我的乐趣。”
“那你的兴趣还蛮特别的。”羲和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知道青华是这么个人。
后来羲和看着看着,径直在卧榻上便睡着了。等青华画好了一副画卷,抬起头来看她时,她正稍稍仰着头,一本【蟹】道经掩盖在面皮上。
等到画卷上的墨迹干了以后,青华才将它卷了起来放进画匣子里。青华一般不在墙上挂什么画,况且画中人就在眼前,对着画看哪里又比得上对着其人呢。
青华坐在卧榻边,伸手取走了羲和面皮上的书,拒动作很轻,但羲和还是不适应突如其来眼前敞亮的光线,动了动双眼,渐渐清醒了过来。
一张开眼,便看见青华坐在身边,不由轻声倦懒地笑:“你忙完了?”
青华道:“没怎么忙,做些闲事而已。”伸手将她拉了起来,恐她这般半靠着睡会睡疼了脖子,口中不忘笑话她,“若是看的是别的什么故事书,想必你不会这么快就睡着。”
羲和不客气道:“那是你写得太无聊了。我已经多少年没看这样的书了。”
外面的雨是停一会儿下一会儿。春雨如丝,黏下来没完没了。
青华带着她出门散心。手中拿的是一把紫玉伞,伞上面躺着根小青竹。青华撑开紫玉伞的时候,仿佛伞面上的小青竹都跟着迎风抖擞。羲和眯着眼睛笑问:“寤桦,你老实说,这伞是你从我梦里带回来的还是在东极现做的?我不记得你有带回来什么东西。”
青华若有若无地笑,道:“那时你睡着了,怎会看得见我带没带东西?”
羲和看着伞上的小青竹,感慨:“稀里糊涂地拜你为师,因祸得福。”
怎知,这一逛,竟是逛去了封尘山。
山脚下,路面湿湿的,雨已经停了。羲和往青石台阶上走了两步,转身看着手里拿着伞的青华,道:“寤桦,你在这里等我罢,我进去看看。”
青华抿着嘴,道:“若执意要进去,我和你一起进去罢。”若是,她再敢伤害羲和,他也好第一时间在羲和的身边。
(四)
羲和吹了一声口哨,眼里半是认真半是玩味:“寤桦,灼姩喜欢你,你知道吗?”
青华没有因羲和的话感到诧异,顿了顿道:“知道。”
“那不就是了,我怎会让她见了你开心,那样我会不开心的。”羲和勾唇,转身走上青石台阶,“寤桦你就在下面等我,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我如今已不喜在她面前吃闷亏。”
青华没再跟上去。羲和的话,总有那么一两分似是而非的意思。
到底是怕让灼姩见了青华会开心而使得自己不开心,还是怕让灼姩看见青华与她在一起而难过?
恐都会有一半。
她私以为,自己这不叫心软,这叫同情弱者。
青石台阶的尽头,是一片雾气林。其间有一个强大的结界,这结界不难被羲和发现,进入了结界以后,封尘山里则是另外一片光景。
林子里没有雾气,葱葱郁郁,有的抽目,有的开出花骨朵。
那里有一片水蓝色的鸢尾花地。这早春时节,也开得抖擞。
花地里,时而落下一两只松果来。四周有不少松树。便有小巧灵活的小松鼠跑下来在鸢尾花地里刨松果,两只小爪刨起一颗松果以后便满足地抱着跑远了。
花地的另一头,有一座小木屋,清雅得很。鸟雀停在房檐上,叽叽喳喳歌着天晴。一声吱呀的木门声,羲和站在这头,嘴角噙着懒洋洋的笑,看着那一袭水蓝色的裙角出现在视野里。
没有掩面的面纱,一边脸凝脂柔美,一边脸却疤痕遍布,不是灼姩又是谁。她手里正抱着一只白兔子。兔子似乎脖颈那里受伤了,缠着纱布隐隐可见殷红的血迹。
兔子没有什么精神,恹恹地趴在灼姩的怀里,任灼的手指抚着它的白毛,柔声浅浅道:“下一次,遇上蛇了,记得要快些跑,知道了吗?不然就没有这次这么好运了。”
灼姩弯身放下了白兔子,白兔子动了动耳朵,再嗅了嗅地上的青草,啃了几口以后就寻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冷不防一声悠闲的口哨想起,惊住了灼姩。
缓缓地直起身来,抬起眼帘看着鸢尾花地的对面。羲和一身绛紫色的裙裳,带着春雨里的湿意,赫然出现在灼姩的眼界里。
羲和绕开了这片花地,懒洋洋地走近小木屋,走到呆滞的灼姩的面前。
而灼姩反应过来以后,眼神有些慌乱地四顾了一番,然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扭头,急于用袖子遮住自己坏掉的容颜。
思及灼姩往日对她做出的种种和现在的下场,羲和没有再感到愤怒,也没有感到开心,很平静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