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中,靠人力根本不可能去宫中求援,或者是赶回神官府去阻止那可能已经发生的屠戮。碧城不知道自己的神情看起来是否像一个瞎子,她只是……只是在焰火的光芒下不太看得清眼前的东西,看不清谢则容,看不清宫灯,看不清绚烂璀璨的光华,连呼啸的山风带来一丝青草的味道都能让她胆战心惊。
这是久违的,刻骨铭心的恐惧。
她以为自己已经从这炼狱之中走出来很久,可是谢则容就如同十殿阎王,一夜之间把她打回了原型。她愣愣看着谢则容手中的药碗,心中有千万个声音在呼喊不要答应,可是,她开不了口。
谢则容并不催促,他仿佛是要给她充足的时间去考虑,却并不知每一瞬间皆是对她的酷刑。
人,难免自私。
碧城缓缓缩起了身子后退了几步。她想要远离谢则容,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对死亡有着比寻常人还要深刻的印象。几年之前她并不惧怕死亡,可是如今……如今她已经塌方的世界已经被人悄然收拾了山河,只要她能熬过这一次,未来的日子可以比之前梦中的所有记忆都要美好和完满。她……想要好好活一次的,而喝了这一碗药,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还没有告诉尹陵许多事,还没有告诉他她的感激,没有与他去实践他的承诺……
寂静的夜色,呲呲声不断传来。
碧城犹豫的这短暂时光中,忽然焰火“砰”地一声,又一枚火焰自奇怪的盒子中窜出,明亮的光芒划破了天际!
碧城脑海中不知怎的响起了白日里宫人的回话:神官府一共三百二十一人。三百二十一,一发焰火百人身亡,也就是说只要三发焰火,神官府弟子就……她混乱的思绪中是姜梵最后的眼神,神官府中那一片的白,还有尹陵……无数画面交织在一起几乎快要撑破她的身躯。
第二发,两百人。永不重来的生命就此消散。
呲呲声又响起。
碧城并不想哭,可眼睛却疼得厉害。伴随着那仿佛刀割一样的呲呲声,她终于忍不住发起抖来,眼神却渐渐收敛了脆弱,仿佛颤抖着的并不是属于她的身躯一样。她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接过了谢则容手中的那个药碗,闭上了眼睛一饮而尽。
“停。”谢则容淡道。
“……是!”宫人慌乱地扑灭了焰火的火焰。
那药太苦,碧城的手抖了抖,药碗就落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宫人踉踉跄跄送上来一小碟蜜饯,颤颤巍巍送到了她的面前。
“蜜饯。”谢则容轻声道,“孤记得你从前最怕苦,每次喝药皆是随侍宫人的一场磨难,可偏偏你却常常得病。后来,是孤寻来这一种蜜饯,孤记得,那时候你很开心。”
碧城却茫然看着那一盘蜜饯,摇了摇头。
“不苦么?”
“我不爱吃甜的。”碧城淡道。那时候她生了病,不得不日日以中药进补,谢则容寻来这一口味独特的蜜饯,她欢欢喜喜接下了,却并不是因为爱吃,只不过是爱他这份心意。没想到如此一桩小事,放到今日却成了□裸的嘲讽。
谢则容神色一变,挥手遣了宫人,微笑道:“区区小事,无伤大雅。”
是啊,无伤大雅。碧城沉默地回味着口中的苦涩,不再理会谢则容,自顾自回到了马车之上。片刻之后,马车又再一次启动起来,碧城在马蹄声中疲乏至极,不知不觉就失去了意识。
月下,谢则容看着渐渐地瘫软在车座上的碧城,轻轻地把她揽入了怀中,微微笑了。
“碧城。”他低声道,“如果这是唯一的方法,孤,不后悔。”
*
一路的颠簸,碧城并没有苏醒,她静静躺在谢则容的怀中安睡,被谢则容抱着去了紫阙宫。一路之上有不少宫婢远远看着,小声地调笑“陛下当真是把皇后搁在心尖尖上了”。半个时辰后,谢则容把她放置到了她寝宫的床榻上,轻轻替她盖好被褥,才在月色陪伴下离开紫阙宫。如果不出意外,再有三个时辰,她就会转醒。
可是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三个时辰后,碧城仍然在床上安睡,微锁的眉头似乎彰显着身体的主人并不十分舒服,额上有一丝汗,却始终都没有醒来。宫中御医来了又走,最终却相顾无言,小心盯着冷脸在床边的谢则容欲言又止,最后留了沈御医一人在紫阙宫独面谢则容。沈御医在房中待了足足一个时辰,把所有能用之方法都试了个遍,终究没能唤醒沉睡的当今皇后。最终,他低沉地去开了房门,把谢则容迎到了房间里。
这一回,谢则容松了口。他道:“她之前,服用了花鸠。”
沈御医拿着针的手一颤,叹息:“花鸠虽然初用时并不太伤身,只是……皇后身体比寻常人要脆弱……”
谢则容皱眉道:“她的身体应该很好。”这并不是之前伤痕累累的楚碧城,而是朝凤乐府自幼练舞的司舞身体,更是属于十四岁少女的,岂有虚弱之理?”
沈御医神色复杂,最终道:“微臣也奇怪,看模样可能之前有过一次大创,微臣医术不精,只能大概推测在半年之前。她迟迟未能清醒,想必是和这次大创有关。又或许,过一阵子自然就好了。如今微臣担忧之事,是皇后在发烧……”
“发烧,会怎样?”
“花鸠乃是剧毒,原本就能乱人心智,若是三个时辰苏醒倒还好,如果时间太久恐伤及心神。微臣不敢说皇后会如何,只是多年之前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