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徐氏见叶姻站在不远处,眸光烁烁地望着她,脸色煞白,止住向眺望的姿势,回身而立,嘴唇直抖,眼目里有着恐惧,还有着乞求,她袅娜纤巧,体态fēng_liú,从来都是弱柳扶风的摸样,如今整个人映着远处的群山隐隐,摇摇欲坠里,仿欲乘风而去……
叶姻看着这样的徐氏,心中忽然一软,要不要……就此放了徐氏?
她这一世虽不再相信什么情情爱爱,可并不能阻止别人去追求幸福,自己这么拼命阻止她私奔,不会是……嫉妒吧?叶姻心头生出几分迷茫,转过了头去,此时广场已经济济一堂,高台之上,主持诵经之声不绝于耳……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
“吾法念无念念。行无行行。言无言言。修无修修。会者近尔。迷者远乎。言语道断。非物所拘。差之毫厘。失之须臾。”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
她前世是不信佛的,否则也不去想起去勾搭和尚,那轻盈浮躁的人生全用于攻略男人,自恋自怜,如今心底安稳,那佛语纶音却入了耳,心不动,万物皆不动……闭上眼睛正出神间,忽听觉人群骚动,抬头望去,神来了。
万众之上,那天人之姿,徐徐近前,一身白衣,不染尘埃,完美绝伦的面容,仿佛真佛降世,便这么一潋滟地扫过,即是佛光普照,很多人情不自禁地匍匐跪下,口念佛号,也有些儒家信子,昂然站立,不过举目而望,叶姻皱起了皱眉,她忽然想起了前世,似乎也是这样一个场景里,自己被沈氏带着一起进香,赶上了一场讲法大会,神佛显身,万众匍匐,只有自己呆若木鸡,宛中雷击。
张爱玲说,于千千万万中,遇到了你,便你这一个,是的,自从见了神的容颜,自己便把那fēng_liú三叔,儒雅表哥,以及各种型号男人忘了个干干净净,只记住了这么一个型号,宛如神一般的男人,穿越女就应该配这种,这是当时下定的决心。
然后……
荒唐开始了……
叶姻闭上眼,神是普度众生的,自己却一味想着去占有与亵渎——如今她已经完全无法理解前世的逻辑,只是庆幸此时对这个男人已毫无感觉,除了尴尬与敬畏,已经与情爱无关,幸好,幸好。
叶姻吁了口气,心神稍稍安定下来,耳听他开口讲法,会场之上,竟悄无声息,只有那悲悯的声音绕过全场,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伽叶:如何能为离于爱者? 佛曰: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即为离于爱者。伽叶:释尊,人生八苦,生、老、病、死、行、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如何无我无相,无欲无求?佛曰: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伽叶:释尊,世人业力无为,何易? 佛曰: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伽叶:世人心里如何能及?佛曰: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这些话,对于从前满脑子韩剧小白文的她,是听不懂的,也听不下去,如今却慢慢坐了下来,象其他人般双掌合十,闭上眼倾听……渐渐的,仿佛有魔力般,那心头的各种纠结慢慢化了去,心中一片空明里,昨夜的话呼啦啦乍现:
“我不是说了吗,我们一见如故,相交莫逆,你勿要瞎疑心,此人是个真本事的。”
“兰儿放心,我已经与逸致兄说好了,他家卫最是厉害,必能保你平安,若是……若是……我就跟你一起跳下就是”
“那又如何?只要权势够大的,便是把你明着抢了来,恐怕那叶家也不敢作声的。”
不对!
她“腾”地睁开眼,不对,京都只有侯爵以上的权贵才会有家卫,这么一个贵家公子,好端端帮人私奔?是穷开心吗?不可能,叶姻横了一眼,眼见徐氏正站在栅栏边,俏脸煞白,似乎犹豫不决,又似乎焦虑恐惧。
叶姻忽地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徐氏跟前,拉住徐氏的手低声道:“三婶娘,你要做什么?”
徐氏浑身一颤,道:“没……没什么?大姑娘,你不是方才在听法吗?”
叶姻徐徐笑道“正是呢,三婶娘,快来坐。”说着,硬拉着徐氏到了蒲团跟前,道:“这倒是好位置,再向前去是挤不上了的,快坐!”不由分说把徐氏摁在地上。
徐氏身子娇弱,不及叶姻健朗,被叶姻连拖带拽摁在蒲团上,心中着急,把叶姻猛地一推,道:“大姑娘……”
叶姻没想到徐氏如此力气,被她推了个趔趄,幸得辰儿星儿在背后扶住,李嬷嬷不愿意了,拧着眉道:“三太太,哪有这么对大小姐的……”
“好了,好了。”叶姻不愿生事,摆了摆手,止住李嬷嬷的话头,见徐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怔忪不定,心生一计,对那丫头婆子道:“你们就站在这里好了,一会儿子人多,别把我与三婶娘挤着了。”说着,指了指悬崖那栅栏一侧。
下人们自然听大小姐的,十几个人一溜都站在了那一边,叶姻心下大定,笑吟吟地随着徐氏坐下,悄声道:“三婶娘,圣僧讲得如何,我听了感觉在佛性上大有长进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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