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院静室,门窗半闭,清冷榻上,朱景深独自一人半倚半卧,手里拿着一卷闲书,却只是在发呆。一阵冷风袭来,吹得门窗噼啪作响,他也不加理会,只是翻了个身,丢开书本,继续发呆。
有人说话的声音渐渐接近,慢慢的,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就发展成了争吵。其间那尖细的嗓音吵得朱景深头疼。他原本只是捂住自己的耳朵想要避开,无奈实在避不了,外面争吵的人反而越来越多了,他甚至听到了秋檀的哭声,便再也忍不住,翻身而起,冲出门去:“吵死人了!都给我滚!”
院门处聚集的人们吓了一跳,夏氏立时收起凶狠的表情,柔情脉脉地款款一礼:“世子爷,妾身听说您今早没有用膳,想着您一定饿了,特地亲手做了一碗汤,送来请您品尝。”她扫了秋檀一眼:“只是这丫头死活不肯放妾身进门,连传话都不肯,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她身边的侍女也跟着附和:“可不是么?我们夫人也没让秋檀姐姐做什么不合规矩的事,只不过是叫她传个话进屋给爷知道罢了,若是爷不想见我们夫人,爷自会吩咐,哪里就轮到她一个丫头来做爷的主了?”
秋檀吸着鼻子,红着眼圈道:“世子爷早就吩咐过了,不许人打搅的,是你们要硬闯!现在是谁不守规矩呀?!”
夏氏又瞥了她一眼,正要开口,却忽然听到朱景深说:“现在我知道了,你滚吧!”夏氏不由得怔了一怔:“世子爷?”
“你不是要见我吗?”朱景深懒懒地道,“可我不想见你,这辈子都不想见你,那你还不赶紧滚?!没听到我的吩咐是不是?!”
夏氏愕然,结结巴巴地干笑说:“爷。妾身只是来给您送汤……”
朱景深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一把掀翻了侍女手里捧着的汤,歪头看她,邪邪一笑:“汤没有了,滚吧。刚才可是你们说的,若我不想见你。我自会吩咐。那我吩咐了,你还不听话吗?”
夏氏浑身都在发抖。暗暗瞪了侍女一眼,目光中隐有怒火,那侍女吓得头都不敢抬了,暗悔自己说错了话。秋檀见状觉得大为解气,冲那侍女哼了一声:“世子爷发话了,你怎么还不走?也不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哪里轮到你一个小丫头来撒野?!”
夏氏深呼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道:“世子爷,妾身好歹也是皇后娘娘赐给您的。您难道就这样辜负皇后娘娘的好意么?!”
“那你就去告状啊。”朱景深一脸不在乎,“去跟皇后娘娘说,我不喜欢你,我欺负你了,去吧,去吧!”
夏氏眼圈一红。抬袖捂脸转身就跑了。她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如今的她,若无宫中相召,哪里还有脸面进宫求见皇后?
看着她们主仆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处,朱景深瞥了秋檀一眼:“行了,别哭了,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对付这种货色还要掉眼泪,真叫我看不起!”
秋檀噘起嘴:“人家是皇后娘娘亲自赏给世子爷的夫人,奴婢哪里敢得罪呀?!”
朱景深冷哼:“什么夫人?不过是个小妾罢了,她当自己是谁?传令下去,以后府里一概叫夏姨娘!出了门也这么叫,当着她娘家人也别给她脸面!坏了爷的事,还死活攀上来,没脸没臊的……”他呸了一声,叫过秋檀:“都打听到了?”
秋檀点点头,朱景深立时沉下脸来:“我们进屋说话。”
主仆俩进了屋,都没发现,先前跑开的夏氏主仆又回来了,站在离院子不远处的花丛里,满脸怨忿。
侍女道:“夫人别担心,世子爷只是这些日子被拘在府里闷得狠了,心情不好,才会对着夫人发火罢了,等日子一长,自然就会发现夫人的好处。”
夏氏叹了口气,一脸落寞地道:“其实我也知道,我不过是个寻常宫人,又是被派去东宫侍候的,平白无故跟他扯上了关系,累得他背负起调戏太子宫人的罪名,与太子殿下交恶,他要恼我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我如今名分上都已经是他的人了,好坏都与他一体,他还这般待我,我倒没什么,可若传到皇后娘娘耳中,岂不是惹娘娘生气?”
侍女忙道:“夫人万万不可气馁,皇后娘娘下了旨,您也是遵旨行事罢了,世子爷怎能怪您呢?依奴婢看来,世子爷对夫人未必就无心,否则当日也不会与夫人亲近了。”
夏氏心虚地干笑两声,再次看向院子:“我受再多的委屈都不要紧,只是担心世子爷叫那秋檀丫头给连累了。那丫头仗着爷的宠爱,便不把我放在眼里,万一有小人背地里嚼舌,说这是世子爷无视皇后娘娘的旨意,那可怎么好?如今府门外头可还有宫里派来的人守着呢,若是叫他们知道了府里的事,传回宫里去,岂不又给世子爷惹麻烦了?”
侍女立时义愤填膺:“正是呢!奴婢还从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丫头,要知道您可是皇后娘娘赐给世子爷的,哪怕是将来明媒正娶进门的夫人,也要给您留三分薄面,她却这般无礼,不就是仗着在爷面前多侍候了几年么?夫人可要好好教训她才行!”
夏氏脸色沉了沉,有些不自在地道:“这些闲气不争也罢,还是想想法子,看怎么才能让爷不再恼我才好。”
侍女连忙点头:“夫人说得是,要不……叫了总管来问问?”她看着夏氏,眼里迅速闪过一道精光,“听说府里的总管是从前康王府时便在世子爷身边侍候的老人,世子爷一向是极为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