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庭然面临一个略困难的选择,若他与乔嫣然一道用饭,自然就不能和孔海繁把言欢畅,若他与孔海繁一道吃饭,把自个妹子单独撂在屋里吃独食,他又放心不下。
最后,他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乔嫣然在屋内由落烟、竹雨陪着进餐,他嘛,就在院内和孔海繁、骆承志吃饭。
耳边听着乔庭然与孔海繁海天阔地得瞎侃,骆承志偶尔会有冷语几句,乔嫣然略纠结地嚼着一块山药糕,唉,继三人共同替她守了一回恭门后,这算是又一起守护她吃饭了么,怎么感觉就是怪怪的咧。
午饭后,乔嫣然照例午睡,翻了半天,愣是没睡着。
竹雨轻步走在纱帐外,柔声道:“小姐睡不着么?”
乔嫣然撑臂坐起身来,道:“不是太困。”
竹雨揭开垂纱软帐,忙叠了两只软枕,放在乔嫣然腰后让她倚着,轻声笑道:“那我陪小姐说会儿话。”
乔嫣然拍一拍床沿,笑道:“坐这吧。”
竹雨依言坐下,静声问道:“小姐是想老爷和夫人了么?”
乔嫣然拿起放在床头的一个香囊,其内装着安凝花瓣,安凝花有清心安神之效,闻着有助于她入眠,轻叹道:“他们年纪那么大了,还要为我日夜悬心。”
拉开香囊的系带,伸手捧出几朵安凝花,花瓣已失了鲜嫩的柔汁,呈现出枯萎之相,将之递予竹雨,吩咐道:“香味淡了,去换上新的花瓣。”
算一算日子,掀被起身,略怅然道:“又该给京中写信了。”
在临窗的书案前坐下,乔嫣然提笔蘸墨,笔迹淋漓和婉,给乔爹乔娘写下一封报平安的家书,言不在多而贵在精,两页纸已然足矣,而写予盛怀泽的那一封,她只能报以“安”之一字。
写完之后各自装好,又回到床上,慢慢睡下。
孔海繁到来的这三日,乔庭然为了不顾此失彼,和孔海繁骆承志兴致叙旧之时,乔嫣然总要被搁在一旁,自个默默地看书消遣。
时光悠然,无情又多情。
三日后,孔海繁将离,只有骆承志将他相送到大门口。
孔海繁挎着包袱,望着骆承志,见四下已无人,目光闪烁间欲言又止。
骆承志虽待人冷淡,却挺善解人意,出言问道:“海繁,你想说什么?”
某个问题一连憋了三天,孔海繁终于忍不住问骆承志,当然,语气是非常小心翼翼的:“将军,你是不是不能人道,所以才一直未娶妻……”
事关男人的某项尊严问题,如果孔海繁问的是乔庭然,乔庭然保管二话不说,先直接抡拳头暴揍上一顿,然后再回答他这个愚蠢到死的问题。
不过,鉴于孔海繁问的是骆承志,骆承志比较尊崇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又因骆承志一贯的寡言少语,对于这个问题,骆承志只用了一对眼珠子回答他。
孔海繁直被瞪的小心肝一颤,立即改口道:“你就当我啥都没问。”
说罢,跃上马背,冲马屁股抽了响亮的一大鞭,一溜烟跑了个没影,直朝楼兰的方向滚走。
孔海繁离去后,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乔庭然总是陪在乔嫣然身边,偶尔给她讲个笑话,乔嫣然被逗乐之时,偶尔也会摘一片竹叶,吹一曲《清平乐》,骆承志奉守己责,只停泊在依柳院外,与那棵参天大树为伴。
一辈子生活在杨柳城的人,从来没见过雪,乔嫣然也是第一次过冬天,却没有见到寒雪飘飘。
千里之外的京城,在普天同庆的春节之前,下了一场浩浩荡荡的绵密大雪,遍眼及处,均是粉妆玉砌的银雪晶莹,更压得一院的梅树扑鼻清冽的香。
空气中犹带着透骨的冷寒,雪花尚还大朵大朵的飘着,盛怀泽站在凤仪宫后殿的廊下,静静看着雪里梅花,美人梅尽皆绽放,白雪晶莹剔透,更衬红梅殷丽如霞。
良久,盛怀泽折下一只疏影斜展的花枝,吹落梅上积雪,露出三朵含苞的梅花,淡淡问道:“刘全禄,这枝梅花好不好看?”
刘全禄自然陪笑道:“极是好看。”
今年的初雪似极了去年,密密的,漱漱的,梅雪依旧相映生景,本该陪他踏雪寻香的人,却远在千里之外,盛怀泽看着花枝上的雪水一点点干透,柔声慢语道:“嫣然,你总会是朕的。”
已是腊月二十五,乔嫣然依例到隔壁的陈氏医馆瞧病,陈文肃正在替她号脉,突有一个响亮的童音,从门外大呼奔进,欢喜地喊道:“小姑姑!我来看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