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怀泽人虽离去,唇齿间温热的气息,软煦绵绵的话语,犹似残存在耳际,高兴与难受两种截然分明的情绪,相互纠缠环绕,蔓延流淌在心怀,有那么一瞬间,乔嫣然冰雪覆盖的心脏似乎松开了一条浅微的缝隙,温情脉脉的热流仿佛就要浸入心际,终是又在凛冽的寒风呼呼声中,紧紧合拢了心脏,恢复到完整如初。
缓缓睁开眼睛,烛火明灿灿的映入眼,乔嫣然静静瞧着那团灼灼光亮,浅浅呼出一口气,而后扬声唤道:“竹雨,竹云!”
竹雨和竹云推门而入,带进些许的凉意,均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含笑唤道:“小姐。”
乔嫣然盘着双腿,端坐暖榻之上,面色温静无波,声音更是平和如水,道:“我发给你们的月钱,是不是已积攒到一辈子都用之不尽啦。”
竹雨黑白分明的眼中,闪过一道明晃晃的疑惑之色,颇茫然不解的再唤道:“小姐?”
乔嫣然忽而沉下脸,语气中夹杂颇多恼怒,道:“连扇门都守不好?是不是不想留在我身边了?”
竹雨和竹云双双噗通跪地,竹云一向话少,故垂头闷声,竹雨素来话多,于是,脸上的表情是天大的委屈,说出的话更是地大的委屈,弱弱道:“小姐,皇上让奴婢们噤声,奴婢们也不敢吱声呀……”
乔嫣然拧起秀美的双眉,拿眼使劲瞪着她俩,口内低声清喝道:“笨啊你,嘴巴不能出声,手脚会不会弄出点声响?”
停顿之后,又道:“给我站起来回话!脑袋垂那么低,不知道我低头看你们,脖子会累到泛酸的啊,存心气我是不是!”
竹云的两侧唇角,浅浅细细的约微勾起,站起身来后,轻声说道:“谢小姐,奴婢知晓了。”
竹雨起身后,却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执迷不悟,道:“小姐,可奴婢若是偷弄出声响,皇上会不会一气之下,砍了我的脑袋?”
乔嫣然默默看她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竹雨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乔嫣然已神情闲适,身姿慵懒的靠到厚实的暖枕上,淡淡道:“若有下次,记得试上一试,再放皇上偷偷进来,今年剩余的月钱赏钱、以及开年的红包和压岁钱就一并没了!”
竹雨又想了想,再一次很认真道:“可那是皇上呀,真的会掉脑袋……”
乔嫣然已默而不语,扭开脸凝望烛火温亮,竹云附耳还未开窍的竹雨,低声道:“你可曾见过,皇上在小姐面前什么时候发过火,小姐既然这样说,就不会让咱们脑袋搬家,听话便是。”
竹雨一阵恍然大悟,保证道:“小姐,奴婢记下了。”
皇宫是盛怀泽的家,他在家里可以神出鬼没,来往极其随意,她昨晚看书发了呆,今晚看春宫图入了迷,若是次次都这般不打招呼,指不定下一次会有啥更尴尬的事。
明年的春天已越来越近,近到余生都将深锁这座金丝华笼,从此再不知什么是天高云阔,盛怀泽待她再好,终归是一朝帝王,如花美眷经年环绕在侧,焉知不会有变却故人心的一天,什么情比金坚,不过是痴傻女子的一场痴梦罢了……
声音透出极度的疲倦,乔嫣然吩咐道:“竹雨,我要沐浴。”
竹雨福了福身,笑应:“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乔嫣然瞧着文静的竹雨,忽想到一事,问道: “我月信是不是又该来啦?”
竹云沉着的点了点头,道:“是,约摸就是这两天。”
乔嫣然双手抱头,又趴到桌面,闷声抱怨道:“噢,好痛苦。”
曹操真是个神奇的人物,果真是名不虚传的随叫随到,乔嫣然睡觉前,不过顺嘴略提了月信两个字,月信就如曹操一般,在当晚的电闪雷鸣中,慕声而来。
彼时窗外已下起大雨,震耳的水声哗啦啦连成一片,乔嫣然被吵醒时,迷糊之间只觉下、体粘腻的慌,随即起身更衣,才知月信已呈汹涌之势到来。
之后,乔嫣然在床上翻来覆去,来回不停的折腾,折腾了好半晌,许是将自己终于折腾累了,在暴雨如注声中,沉沉的睡着了。
再醒之时,天色虽已亮,却带着水雾蒙蒙的阴沉,雨势似乎比昨晚更大了些,雨串砸地的声音,听在耳中密而不绝,乔嫣然起身梳洗一番后,又麻溜溜的钻回被窝,遣了竹云回禀太后,自己身体不适,今日不过去问安了,又将竹雨新装好的汤婆子,紧紧搂在怀中,一脸无精打采。
竹云移了一张梨花桌几,安置在床侧,摆出一碗热气蒸腾的粥,四小碟热菜,一盘松丝饼,一盘如意糕。
端起那碗冒着白雾缭绕的粥,轻声道:“小姐,你最喜欢的银耳莲子粥,要不要先喝些暖暖脾胃?”
乔嫣然身子不爽快,连带了食欲也消退,脾气也有点小暴躁,瞄了瞄那碗银耳莲子粥,双眉不自觉皱起,神气恹恹道:“不想吃,给我削个苹果来。”
竹云神色淡定,语气委婉道:“小姐,您月信刚来,吃不得凉的。”
乔嫣然凉凉的斜飞她一眼,道:“谁说我要吃啦,我想观赏观赏,去了皮的苹果长什么模样,这难道也不成么?”
一阵温朗的笑声响起时,盛怀泽已出现在眼前,金冠束发丰神朗朗,明黄衫袍矜贵浓浓,眉梢眼角满是笑意,暖阳一般的明丽亮灿,迈着大步踱近床前,口内尽是揶揄之意:“嫣然,你又在闹脾气啊。”
众人尽皆施礼,躬身请安,乔嫣然刚掀开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