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的灵魂已经消失,现在,该是时候和最好的朋友告别了。
强忍着浑身的巨痛,齐朗慢慢地踱向了奥乌。阿察和阿汪那两位小胖子兄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了出来,此刻正泪流满面地跟在吕嚣旁边,将止血绷带、药膏等物品一样接着一样地递上去。而那位小神医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风范,身体不住地哆嗦着,甚至有两三次将那黑糊糊的伤药掉到了地上。
“你……你……你挺住,奥……奥乌!我……我一定能治好你。”过度的紧张竟然使得吕嚣结巴的老毛病又找了上来。他的眼泪一串接着一串,就好像他的身份不再是久经考验的医者,而是一个笨手笨脚的孩子。
奥乌的眼神像油料即将燃尽的煤油灯,一点点地黯淡了下来,不过当他看到好朋友在完成使命后走向自己时,仍然不肯认输地瞪圆了眼睛。
“放开我吧,小结巴。”
他一把将吕嚣推了个屁股墩,重重地喘了口气,像是在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奥乌根本坐不起来了,单是推开吕嚣那一下子,就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你看到了吗,奥乌?”齐朗抢了过去,勉强地微笑着,斜着身子坐到了奥乌旁边:“我干掉他了,令人生畏的王没有吹牛,我做到了。”
奥乌也在憨憨地笑着,任由齐朗伸出胳膊抬起自己那已经僵硬的身体:“我看到了,我的朋友。”他挣扎着举起了自己的拳头:“我猜你也看到了我的那一下子——奥乌到底打扁了一个敌人的鼻子,冈瓦纳子孙从不说大话。”
酸楚的感觉一下子冲上了齐朗的鼻腔,逼得他不得不张开嘴巴才有可能顺利地保持呼吸。
“别说话,奥乌,别说话……你需要休息。”
齐朗从吕嚣手里接过了药膏,向着那几位小兄弟点了点头,示意他们退到一旁,和所有无法控制住情绪的士兵们守在一起。奥乌从不喜欢看人哭哭泣泣的样子,齐朗十分清楚这一点。他轻轻地将药膏按在了奥乌的伤口上,但那黑色的膏药一转眼就被鲜血冲散了。
“你会好起来的,奥乌,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齐朗这样说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想欺骗最好的朋友,还是单纯地想欺骗自己。
奥乌咧开了嘴,就像他以往听到齐朗讲出一个蹩脚的笑话一样,充满善意地憨笑着。
“是啊,我会好起来的……我希望你也一样。”
齐朗小心地处理着奥乌的伤口。他就像个血人,浑身到处都是伤口,因此齐朗必须处理得十分小心,尽管奥乌好像已经失去了痛感,齐朗仍然必须把动作放得轻一点。
董大娘正抱着小吉拉向这边走过来。她显然希望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家伙能够和奥乌多待上一会儿,因为这将是他和他的教父最后的近距离接触。董大娘对万物生灵的气息有种特殊的敏感性,她一定发现了奥乌正在失去他那勇士的气息。
“你那天问我,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奥乌用眼角看到了小吉拉的接近,但在此刻他还是先把时间留给最好的朋友,“你还想知道那是什么吗?”
齐朗没办法摇头,因为那样会使得泪水不听使地流出。而他不能允许自己流泪,尤其在奥乌面前。
“如果你想说的话,我什么都想听。”
奥乌抬起了眼睛,将目光转向了那把胜利之剑。圣剑已经暗了下来,那柔和的银光完全被收拢了起来,像是在为宿命的主人感到悲伤。
“那里有个人,他告诉了我胜利的真谛。那天真是个好运气……否则我永远也无法真正拥有那把胜利之剑,永远也无法成为它真正的主人。”奥乌的眼神中也流露出了悲伤,但他应该不是在为自己的即将死去而感到悲伤,齐朗听得出来,他是在为那个人感到悲伤。就像齐朗在那幻境中遇到了从未谋面的外公一样,奥乌遇到的那个人,一定也是对他十分重要的人。
“那是什么?那胜利的真谛,是什么?”
奥乌的笑容中带上了一丝骄傲:“那是牺牲……”
齐朗努力睁大了眼睛,眼前的奥乌在一瞬间变得模糊了——那是泪水在眼眶中均匀分布开所带来的效果。
“那就是奥乌·辛格·杰亚拉曼的宿命。”他说,“从那一刻起,我已经接受了这个宿命,而你,我的朋友,你虽然知道得稍微晚了一些,但我相信你也能接受它。就像我所希望的那样,你会好起来的,我们都会好起来的……我们需要的,只是静静地等待时间的流逝……”
就在三五米之外,董大娘将小吉拉放在了地面上,由着那小家伙步履蹒跚地自行走了上来。他那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仍然充满了笑意,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母亲,而在眼下,平日时接触得最多的那位教父也将离他而去。
奥乌向小吉拉伸出了手掌,齐朗从没有见过奥乌的手臂竟然那样软弱无力,但他同时也觉得那手臂似乎仍然是无坚不摧的。
“真是罪过,我一直没有兑现我的诺言……”奥乌的眼神柔和地望向了小吉拉,“我答应过青果的,我会把小吉拉的全名写下了来,用中土语和蛮鬼语两种语言写下来,现在看来,这个令人头痛的任务只能转交到你手里了。”
小吉拉已经拉上了奥乌那粗糙的手指,粉嘟嘟的小胖手和棕黑色的满是伤疤的手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爸爸。”
那是奥乌反复教导过却一直被小吉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