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其声,温文尔雅。
张曦君循声望去时,心中如是想到。
而此人也当得此言,确是一位儒雅之士。只见他约有四十一二的年纪,一身灰白棉衫,头戴一方纶巾,颌下三缕胡须,身材修长消瘦,面容白皙清矍,颇有几分飘飘然神仙之慨。在他身后又有三名腰夸大刀的青年武士,皆是一色小袖口大翻领的棉质戎服,外罩防身护体的黑色胄甲,头戴黑兜鍪1,一身全副武装,仅面孔露在外,一副凛然不可侵犯之势,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张曦君两世俱为布衣百姓,自是不敢多看那三人一眼,目光倒在中年文士身上多停留了一分。见他束发巾帻不同于平常,却是以青色丝带编制而成,再见他一身装扮似后世对诸葛孔明的形容,心中瞬时恍悟。
相传三国时的诸葛孔明,自创一种束发头巾,被以纶巾称之,又作诸葛巾,并被后世之人视作儒家装束。如今距三国不足百年,诸葛盛名未有消退,常被当世之人推崇备至、竞相效仿,想来眼前之人便是如此。这样一想,不觉古人好生有趣,很有前世之人追星的架势,心中不免暗笑一二,但估摸此人也应是一名儒将,面上自不敢有丝毫坦露,又闻大哥向她引荐,这便依言而行,欠身一礼道:“见过肖先生。”
那位肖先生见张曦君虽长于乡野之地,言行举止却有几分大家风范,倒与所闻不差,是长于范阳卢氏出生的祖母膝下,不由微微点了点头,又对在旁连声告欠的张文豪,捻须笑道:“张小将思妹心切,一时忘记我等也是情有可原,不必介怀。”
张文豪听肖先生左一声张小将右一声张小将的叫着,饶是他脸皮再厚,此刻也不由红了脸,讪讪道:“肖先生快别叫‘张小将’了,我哪当得起您这样称呼。”说着抬眼瞄了瞄马背上的三人,声音不自觉的低了几分,“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声音近乎低不可闻。
肖先生耳尖,听到张文豪所言,又是一阵朗笑道:“张小将谦虚了,你现在可是主公亲封的九品武将。”
张曦君先看张文豪一身戎装而来,也不疑有他,只当是因缘际会参军,一了他多年所愿,却万万没想到他竟已当上武将,虽只是末品,又有朝廷大肆选用寒门武将在前,仍不由讶然的向他看去。
张文豪见幼妹一脸诧异,脸上更是一红,连忙转移话题,道:“肖先生,现在天色已晚,不如先进里面用顿便饭。”言辞切切,俨然一派主人之态。
肖先生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即摇头道:“盛情难却,但我等还有要事待办,并且需在天亮前赶回去向主公复命,还是就此告辞。”说罢翻身上马,率那三人纵马而去。
见几人走远,躲在铺子后的张文宇并大姐夫妻立马出来,又惊又喜的连番追问事由。张文豪乐呵呵笑道:“一切安好,先别问了。我可赶了一天的路,先容我填饱肚子,再给你们细说。”
大表姐听娘家安好,李武仁正在回去的路上,心中自然大安。又见张文宇因祸得福做了武官,心存讨好之下,忙拿出家里所剩的全部食材以做款待。
大难后相聚,虽饮食简陋,大家却吃得心满意足,张曦君尤其如此。
饭后,几人忙围到火盆前,听张文豪慢慢道来。
原来这次羌人来袭果真不同以往,村子得以保下实属侥幸。
今年七月,西羌人在金城郡复国,今甘肃兰州,号大秦,区别前秦,又称后秦。八月,为扩大统治,派兵一千至二郎山外一带,与青衣羌人交涉归附。九月,青衣羌人顺应归附,并闻蜀地征兵一事。十月,羌人派出兵二千杀抢蜀地边境。
彼时,二郎山周边村落共六座,张曦君所在村子入蜀最近也最富庶,故派兵四百,其余村落各三百余人分头而行。远在村子二十里外查巡的张氏父子,远远探得四百羌人行军而来,心中大骇,张贺立刻返村通知张曦君一行四人离开,张文豪退至村外五里紧急驻守。行军至村外十里边境的四百羌人,见境外果真无汉兵驻守,又见天色已晚,寒风凛冽,竟如入无人之地的进入汉兵营狂欢,以待天明杀抢。也正因他们的狂妄轻敌,张氏父子当夜趁势偷袭,带领一百三十余村中男丁投掷早已备下的巨石,又放火烧营,导致羌人死伤过半。待羌人大怒,纷纷杀至村人藏匿的山间,哪知那里早已陷进重重,至天亮时分竟全军覆没,只余十数人逃离。
与此之际,余下五村不日攻破,其中千名羌人汇合,行军二日激战一日,一举拿下县城。以为另外千名羌人已攻下临县,休整枪杀二日后,当下大举进军。当时,县城早已人去楼空,羌人大喜,一阵抢烧后,又是彻夜狂欢,只等汇合二千兵马再次抢夺一笔。哪知第二日,等来的却是他们羌人的灭国之敌——河间王座下三千铁骑。
而这三千铁骑的到来,也解了张氏父子的燃眉之急。
当时,逃回的羌人又纠集五百兵力杀来,张氏父子共一百三十余人又岂是对手?好在一路上追杀一千五百羌人的铁骑到来,张氏父子大喜过望,立马协助骑兵追剿羌人。剿杀中,张氏父子依靠熟悉地势、陷进之便,表现英勇,歼敌数百,被此次领兵的主帅破例晋为武将,驻守二郎山。
说到这位领兵的主帅,张文豪又是一阵滔滔不绝称赞,言语之间推崇敬畏之意顿显。
此时已过三更,大表姐夫妻早熬不住睡意离开,张文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