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快要碰到女孩的指尖前,神泽纪惠似有所感,倏然回望过来。赤司征十郎对上了她玫红色的双眸,眉心跳了一跳,手指的动作停滞一瞬。他维持着平静的神色收回了手,然后听见了她问,“赤司君想要茶还是果汁?”
“……”赤司征十郎沉默片刻才给出了回答,“茶就可以了,谢谢。”
神泽纪惠又问好了神泽纪正,然后就向外走,脚上仍然穿着袜子,所以脚步有点打滑,不得不扶着桌面站起来,赤司看着她撑在桌上、大张开来的五指,目光晦暗不明。
在女孩走出视线范围之外,黑发少年终于从书本里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盯着赤司征十郎,似乎在用眼神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种调笑的目光让赤司瞇起了眼睛,却没有说什么。事实上他也无法说出什么来。
神泽纪正接收到了赤司的还击,笑得像是头刚偷了食物的浣熊,奸诈得近乎可爱。他以口型说了几个字──闪亮闪亮的。
神泽纪正显然是在说自己。
赤司受他调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倒不如说已经由当初的不习惯变成了现在的坦然自若。反正黑发少年所指的事情也不是空穴来风,是有根有据的事实,既然做出来了,赤司就不怕被人说。
背后传来了脚步声,神泽纪惠拿着托盘走来,经过红发少年时裙摆拂过了他的手背,痒痒的酥麻直抵心底里去。“好了……那就正式开始吧。”
神泽纪惠在复习的时候有一心几用的坏习惯,女孩一看见题目便下意识转起手上的笔来,“那么首先是二次方程和三角形的特性……没有什么好说的,期中不会考得太深,通常都是将小测里的题目改一改直接搬到考试……”
愈说愈走神。
神泽纪惠的话说到最后,眼神已不自觉飘到赤司征十郎的手腕上去。平常因为要打篮球的关系,很少见他戴手表之类的物事,所以偶尔见他戴起来,感觉有点新奇。神泽纪惠的目光久久停驻在深蓝色的表面上,银色的钢带衬托出他的肤色,手腕上突起的骨头相当显眼。“时间有限不足以温好全部科目,于是我们就先跳过这一段,先挑几个比较容易出错的范围来吧──”
……
“不好意思。”赤司征十郎半站起身,“请问洗手间在哪?”
女孩转笔的手停下来。神泽纪正刚也走到自己的卧室里去,虽然没交代过什么,但两人的去向大概一致。客房和地下都没有洗手间,那么余下来的就只有一个选择。神泽纪惠也站起身来,因为跪坐太久,双膝有点发软。“我带你去吧。”
“麻烦了。”
可能是看见三个人都忙,没有时间陪牠们玩,黑猫也好、金毛也好,都回到了自己的小窝里面继续打瞌睡。周末的午后总带着独特的安宁,连时间的脚步也放缓,似乎在说“慢一点也可以”。神泽纪惠领着赤司走上楼梯,后者一垂眸就看见了因走动而扬起的深紫色裙摆,犹如开满了一地的花卉。神泽纪惠带他上了一楼,往左拐去就是自己的房门──白色的房门上并没有任何标志,内部的摆设却明显带着她的风格。啡发女孩推开虚掩着的门扉,赤司征十郎仅用了一眼便知道这是女孩的卧室而不是神泽纪正的︰储物架上有整整一排的摄影用品和书籍,书架最底层也堆满了各式的相簿。
红发少年迅速环视一周。
女孩的床边有一个软垫窝,正好夹在床和书桌中间,从大小看来是给金毛犬用的,上面还有几根牠的毛发。书桌上整整齐齐,教科书比杂志还少,在最后方放了两个相架,一个是神泽家的全家幅,一个是金毛的黑白特写。赤司的双眸在憨厚可掬的金毛身上停留半晌,然后移眸至神泽纪惠背后。
此时女孩已为他打开了盥洗室的门,侧身抬手示意他进去。“……有什么事就大声叫我,我在楼下能听见的。”
“麻烦了。”
神泽纪惠朝他点一点头,便走出了自己的卧室回楼下去。赤司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转身掩上了门。可能是赤司的心理作用,总觉得这个地方充满了女孩的气息,像是她惯常用的润肤乳,又像是她捂着自己双眼时的护手霜。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她身上的味道,墙身的每一寸都写上了她的名字,彷佛被她所包围一般,莫名地让他觉得安心。
赤司征十郎反手掩上洗手间的门。
有风从大敞的窗户里吹进,拂起了窗帘,也将她放在书桌的几张纸吹到了地上。少年走前几步为她拾起来,低头一看却看见了刺眼的红色字体。
他瞬间就找到了重点词。
──京都。
──老家。
──高中。
──商谈。
这四个词汇组合起来,指向了一个令他意外的未来。
赤司征十郎蹙起眉头,却没有再翻她的东西。他将纸张摞好,然后放回她的书桌上面,静静伫立须臾,便走出女孩的房间,离开前不忘关窗掩门。
老实说,赤司征十郎从来没有想过女孩的高中会不在东京读。
她的行为举止和一个土生土长的东京人无二,口音腔调也全然没有关西出身的影子。纵使和神泽纪裕没什么直接交集,赤司也知道神泽家里面哪一部份的人是负责东京的事务,看神泽纪惠的反应,也不像是有什么差池。
身为这一分支的长女,神泽纪惠没有一个离开东京的理由,起码赤司征十郎想不出来──这是她的家,她的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