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躺回去。”

蓬乱的马尾松垮垮拖在腰际,周围杂乱的书堆还是四处叠放毫无章法,先知吉吉一贯随意的声线,此刻却硬邦邦没了起伏。持续着手中捣药的动作没有回头,沙色的双眼只是盯着手指下被渐渐捣烂的药草,仿佛那是世上最可爱的东西。

“老师。”

自噩梦中惊醒过来,发现不在熟悉的帐篷内,罗勒才想起身就被吉吉一句话压了回去。彼此熟稔,可以看出自己这位导师眼下的心情非常之差,于是罗勒分外老实地重新躺下。

“他没事,只是昏迷了过去,当时就有人在处理照料了。”叹了口气,端着盛满草药汁液的石钵来到床前,吉吉开始一重重解开绑在罗勒胸前双臂处的绷带,动手揩去前次药草的残渣后,又把今天新鲜的草药重新敷上,“不过你有事。”

看着手下那大片充血水肿、被严重冻伤的皮肤,吉吉稍稍平复的怒气又噌噌见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嗯?精神力燃烧?身为一个战士,强制向外激发精神力你是不要命了!”

“狂战士。”微微转过头视线下瞥,罗勒看着身下原本堪堪及肩,现在明显已长过肩膀的一头银发开口道。

自然知道吉吉口中的‘他’是谁,罗勒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侧转的右边脸颊就被啪一声拍转了回去,潮湿苦涩的草药香气立刻从鼻尖清晰传来。

“你还知道自己晋级了?”收回石钵,吉吉牵起红色的嘴角冷冷一笑,满含冻气的眼神则毫不留情射向了罗勒,“用这种不要命的方式,九成可能是以失败死亡收场,当时你考虑了没有?”

不仅如此,那天他只要晚到一步,眼前这个自己向来不怎么操心,扔给他一本武技卷轴,就能一个人闷头练习整天的弟子恐怕就回天乏术了。

“……”

罗勒不吭声了。他当时可没想到什么自身晋级的事情,只是看到凌霄的情况已经非常不好,身体就先于头脑一步自发行动了。

手臂和胸膛的伤处,都重新被吉吉用洁净的麻布绷带包裹了起来。右脸颊上直接暴露的药草汁,却令罗勒不适地抽动着鼻子,巨狼族灵敏的嗅觉,让那股奇怪的味道越发明显。

凌霄——目送吉吉托着空石钵离开,罗勒嘴唇微动,用几乎只有自己听见的声音呼唤着那人的名字。

真是奇怪,罗勒一度以为那个总在微笑的凌霄是不会流泪的。可那时,已近完全丧失意识的那个人,绿色的眼睛里却一刻不停地流淌出泪水。当时的自己完全无法思考,抱紧他不愿松开,魔障了般持续释放出精神力,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那些眼泪与悲伤。

“喏,你跟凌霄都该谢谢这个偷听的小家伙。”

也不去理睬正用一本正经的表情在发呆的罗勒,走到帐篷入口处的先知,洁白修长的双手划拉开兽皮帐帘,就将躲在门外正探头探脑的利姆给拎了进来。

“呜呜呜,罗……罗勒大人呜呜——”

看来是被吓坏了,利姆一见到睁开眼的罗勒,就开始抽抽噎噎想要扑过去。在看见他上半身缠满绷带的样子后,又止住步伐,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扭头盯向巨狼族的先知,“吉吉大人,罗、罗勒大人他伤得很重吗呜呜呜……”

“多亏你及时发现,放心没事了。”安抚地拍了拍利姆的肩膀,吉吉又抬起下巴朝罗勒正躺着的方向道:“小家伙你在这里看好,别让他乱动,我出去一下。”

“哦,好的。吉吉大人。”听到罗勒没事便安心哽咽了一下,利姆胡乱抹了抹眼泪,就听话地走上前沿着石床边缘小心翼翼坐了下来,圆圆的棕色眼睛十分认真地‘看住’了罗勒。

“咳——”

见此情形,即便是巨狼族的先知都忍俊不禁。随性地摆摆手,留给连眼神里都透出无奈来的罗勒一个瘦削笔直的背影,先知吉吉便迈开步伐,施施然走出了他那如同本人一样——外表华丽,内部却又随心所欲的居所。

收回了视线,看到十分认真履行着看人职责的小家伙利姆,再对上他那双湿润天真的棕眸,此刻躺在床上的罗勒也只剩气闷,“我睡多久了?”

从清醒后就毫无睡意来看,他一定已经昏睡了有段时间。

“唔……”偷偷小心打量了罗勒一眼,利姆捏着手指开口答道,“罗勒大人,您已经整整三天没有醒了。”

三天……

“利姆,把帐帘打开好吗?”一直以来,什么事都习惯自己解决的罗勒,少见地向小家伙利姆出声要求。

他现在迫切地想要看一看外面。巨狼族兽人生来就感官敏锐,从刚才起就一直不断从天空降下传来的奇异沙沙声,还有远处小孩子们此起彼伏高兴吵嚷的声音,都让罗勒十分迷惑。

“嗯!”而面对罗勒的请求,小家伙利姆毫不犹豫地就点下了头。

刚才还是一张苦脸的小家伙,转眼就喜笑颜开地跳起来,噔噔噔跑向了入口处,边掀开狸尾兽皮制成的门帘,边还不忘回头朝罗勒开心地说着:“是雪啊,罗勒大人。”

“看呐——”

“下雪了啊!”

一整片白色。

一整片从出生到现在,只是听闻却从未眼见过的无暇晶莹的白色,刺目得让罗勒迅速眯起了眼睛。

几乎要将人眼睛灼伤的色彩,在天空,在地面,在双目能及的所有地方,飘飘洒洒覆盖堆积。

远处巨狼族年幼的孩子们,三五成群,嬉戏滚动着雪球彼此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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