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段昭凌热切的眸光,她只能欢喜地答,“小妹自幼与宁大人感情笃厚,端的是佳偶天成,臣妾自当办好此事,才不辜负这金玉良缘。”
段昭凌见她毫无波澜,亦十分宽慰,宁文远与苏嫣从前的关系,他多少有所知晓。
而如今,这一切担忧都化为乌有,原来宁文远多年不娶,却是在等苏家小妹长大成人。
甚好甚好,二人共结良缘,皆大欢喜。
而定罪沈誉之事,也被拖延至宁文远大婚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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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亲那一日,十里红绸,由天子御赐的阵仗,似要比那公主远嫁还更盛大。
绣房中,一团喜气,喜娘婢子们正忙着准备珠钗、喜帕、红绸,而内帏中,一抹秀致亮丽的红色,独坐镜前。
那喜服红艳如火,又凄艳似血。苏嫣屏退了众人,木门幽幽而闭。
“长姊,芷儿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娇娘回盼,如玉莹润的脸容上,是精致的妆容,苏芷模样底子很好,只是从前人们只瞧见苏嫣,却不曾发觉,她亦是容色出众。
略微丰盈的身材,凹凸有致,双目含笑,眸如点漆。
真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苏嫣走过去,对着镜子,将一支黑珊瑚玳瑁流珠簪插入她鬓间,明玉佳人,相得益彰,她笑叹,“今日,是你出阁的大日子,我必会亲自到场。芷儿终究是长大了。”
苏芷绽开甜美的笑容,“能嫁给文远哥哥,我别无他求。”
苏嫣的手,仍停在她发间,“芷儿长大了,心自然也大了,便会帮着旁人来陷害自己的姐姐。”
苏芷笑容一窒,凝在唇边,她惊讶道,“芷儿不明白长姊的意思。”
那一双纯良无害的眼眸,倒真和苏嫣有几分相似,相似的,都是那纯真中隐藏了致命的毒。
“你与宁文远共结良缘,原本就是皆大欢喜之事,只是你不该如此设计,显些害我丢了命。我本就无意争他,若不然怎会执意入宫?芷儿你操之太急,平白辜负了我的心意。”
言至此处,便是撕破了面皮。
苏芷冷冷一笑,纯真无邪的面容登时暗了几分,“长姊,我不过是想让文远哥哥认清楚,他一直心念的女子,到底是甚么样的。我不忍见他,为了你,而孤苦一辈子!长姊,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其实你才是天底下最自私的人!”
苏嫣并不恼,反是挨了她坐下,“你说的对,我自私自利,从来不顾他人感受。但你可知道,当日你贸然带宁文远前来,不止会害了我,更会害了他!”
苏芷攥住喜帕的手指收紧,咬住下唇不语,苏嫣莞尔一笑,“此事既是平息,你我总归是姐妹,我不怪你,但你要如实相告,是何人将我的行踪透露于你?”
沉默许久,苏芷缓缓道,“我是偶然间,沿着皇上寝宫外散落的含香花瓣,才发现了你的行踪,我悄然跟到甘露殿,竟见到长乐王也闪入墙内,才一时兴起,便约了文远哥哥同去。可之后的事情,我断没料到,否则又怎会以如此不齿的方式,嫁给我最爱的人…”
原本以为苏芷会知道,不想又断开了。苏嫣明白,以苏芷的心性,一时冲动是有,可要置她于死地却绝无可能,苏家一门还要靠她庇佑。
她轻柔地替苏芷盖上喜帕,“女子大婚,托付良人,好生惜福才是。”
“长姊放心,这世上不会有人爱他,比我更甚…终有一天,我会取代你在他心里的位置,与他白头到老。”
隔着厚厚的喜帕,苏嫣仿佛瞧见苏芷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透出坚定的目光来。
因为心存愿想,所以总有希望。
新郎官华服锦衣,乘白马翩翩而来,一路上羞煞无数芳草。
喜乐高亢,欢愉热烈,处处洋溢着迎亲的喜气。
苏嫣同喜娘一起,将新娘子搀扶上轿,而春风得意的新郎官,却在马上静坐良久。
那伪装的神采,终是不达眼底,深深的凝望,透过茫茫人群,仍是落在那女子身上,移不开目光。
她今日以妇人的身份,送小妹出嫁,仿佛不再是皇宫里高高在上的妃嫔,而是寻常家户的秀,吟诗风月,与从前一样。
直到从旁有人提醒,他才策马转头,四下拱手谢礼,佯作潇洒地迎了喜轿而去。
按照习俗,苏嫣与赵氏等人同乘一轿。
高高的龙凤喜烛,摇曳着满室华光,蜡炬成灰,红泪阑珊。
苏嫣坐于珠帘后,默默望着眼前一对新人行古礼,拜高堂。
她接过新人敬来的喜酒,含笑饮尽,酒入肚肠,明明是大喜之事,为何却满口苦涩?
日落西山,前厅仍是一干朝臣、密友间嬉闹起哄,新嫁娘早已送入洞房,候着她此生的良人。
后花园静谧安详,再过一个时辰,便有御轿来接她回宫。
她身份不同,旁人少不得于她奉承寒暄,她厌倦了如此,便悄然离席,捡了一处僻静的回廊坐下。
今夕十五,月圆。
手中是一对如意喜结,是绣娘赠与她的,民间自有说法,能在大婚之时,收到新人喜结,便会与相好之人,共结百年,白首不离。
可她要来,又有何用?
苏嫣闭上眼,随手抛了出去。
可良久,仍是落地无声,她徐徐张开眼帘,却瞧见了满眼鲜红。
那一身飘逸的喜服,衬得他愈发英姿落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