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前,长乐王任行营都统,历时一载,帅兵部剿匪西北大胜,班师回朝。
但驻守南郡的抚远大将军部,却以边境不稳为由,三年未返入京,此次亦是毫无动静。
突厥屡犯,扰边疆民土,朝廷几次派兵,皆是堪堪平乱,解燃眉之急罢了。
为掩盖盛世下的波涛暗涌,安抚民心,京城仍是一脉繁荣富贵,天子脚下,民生昌平。
此次重阳佳节,天子大赦天下,开仓赈粮,钦点尚书右仆射苏复为钦差大臣,加封折冲都尉押两车三百,由水路运往冀州一带。
皇廷设宴,以贺三宗,其一乃为长乐王庆功,其二乃重阳登高祈福,其三,竟是庆贺蕊昭仪十九岁生辰。
谕旨一出,满朝哗然。
便有上谏者纷纷进言,称后妃生辰,不可与国事并提,有失偏颇,此番上谏者多为礼部官员,以京兆尹上官道为首。
多是对苏家一门外戚得势,心存不满,可苏复为官清廉,既不结党营私,又不玩弄权势,政绩斐然,深的民心。
遂只好从蕊昭仪处大作文章,更有上京歌谣,街头巷尾传唱,苏氏有女姝好,三千宠爱一身,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本无大事,可偏生太后却在此时病了,只因皇上要将蕊昭仪晋封为贵妃,后妃无子,不足以居高位,是以淑妃始终不能进位,可皇上却要扶植一个无子嗣的妃子为四妃之首,如今后位追封,谁人不知贵妃便是六宫最高之位,可享皇后权力。
封贵妃之事,苏嫣并非从段昭凌口中得知,而是在慈宁宫中,从荷露姑姑处闻得一二。
起初,是有些惊讶的,以段昭凌对女人的态度,虽宠却不纵。
可近年来,他一次又一次地为她破例,甚至不惜为她兴建漪澜宫。
这已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若非另有所图,则是他真真沦陷于自家精心营造的温柔乡中,不可自拔。
如今他已三十有五,许是年岁不饶人,虽盛气犹在,但早已不负年少时的锐利。
这些变化,苏嫣都看在眼里。
在二年前,他革除沈尚书一职,又提拔苏复上位时,她便知道,历史总是那般相似,沈家不过是在走唐家的老路罢了。
可她明白,帝王生性多疑,是以,她时时告诫苏复切不可舞弄权势,结党营私,只有让天子高枕无忧,苏家才有真正的安宁。
“这上林苑翻修过了,这头一宴便是秀的生辰,可见陛下用心。”兰若将各色赏赐进贡的衣裳展开,“奴婢觉得这件凤紫色的好看些。”
苏嫣描完眉黛,遂指点,“将那件水红色的广袖琉璃霓裳取来,再折一枝花坊新开的西府海棠便可。”
“听闻是行狩猎宴,奴婢以将骑马装备好了。”兰若仔细打理完全,御撵已在宫门外等候。
猎苑行宫依山而建,气势恢宏,地界也更为宽广。
放眼望去,草场林场,加以院落点缀,端的是别有风致。
“表姐,怎地步行而来?如今你怀有身孕,自当小心才是。”苏嫣途径芳华门,遂将只携了红菱而来的琪妃赵墨颜唤上步辇同去。
今年初始,赵修仪以二十三岁之龄,喜得龙脉,旋即晋封为妃,赐号琪,入主重华宫。
“来的早些,便瞧瞧这沿途风致。”琪妃依旧从容温雅,从苏嫣第一眼见到她时,便知她才是这宫中最明白之人,进退有度,韬光养晦,能到如今地位,不足为奇。
“姨母的病养的可好?”苏嫣关切道,琪妃便将她手握了,“幸得皇上眷顾,如今已无大碍,倒是父亲年岁大了,力不从心,有辞官隐退之意。”
“沈家失势,沈贵人也失了宠,表姐莫要太过在意,终究是过去了。”苏嫣劝慰。
当年沈家一案,将赵氏也牵连入内,虽是由她求情,最终并未严惩,加之表姐有孕,功过相抵,才得平顺。
步辇停住,兰若挑起珠帘,苏嫣略一低首下撵,再抬头,却恍然顿住。
水月高台下,戎服将士之首,一人肃身而立,今日竟着了藏青色玉袍,静静投来目光。
“一别经年,蕊昭仪可还安好?”段昭烨语气平静,波澜不惊。
苏嫣也明白的紧,便笑答,“王爷不必客气,倒是您为国立功,原该本宫慰问将士们才是。”
“猎苑三十六宫,很有漠南风致。”他答非所问,苏嫣已从他眸中得到答案,“三十六宫虽好,可有一处却去不得,恐有虎狼伤人。”
段昭烨难得笑道,“人心不惧,何况虎狼?”
“虎狼虽不惧,人心却难测,还请王爷先行,陛下已在光明殿设宴。”
两人打哑谜一般,教琪妃等人云里雾里,瞧不出所以然。
若有人身居高位,却蔑视权贵,那宫中之人定会说,非长乐王莫属。
可只有苏嫣知道,如他那般骄傲之人,又岂甘心屈于人下?
她与琪妃携手入殿,见四座已列席完毕,水红色艳光流转,段昭凌已从榻上迎下。
“朕在等你。”他谢她同登高榻,苏嫣婉然轻笑,再转身,便是睥睨万人的风华。
颦笑生姿,顾盼飞扬。她毫不避让,端端坐在凤榻之上。
席间众人皆伏首参拜,唯有一人举杯独饮,苏嫣含笑的双眸扫过众人,与他一触即散。
终归是庆功喜宴,便少不得君臣逶迤,把酒言欢。
“常在宫中设宴,少了些韵味。今日在猎苑筑台,邀爱卿们共赴,抛开君臣之礼,一同狩猎,行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