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月华满院,本应是夜深更静,但华清宫寝苑内,却是聚了众多秀女,各个素面简装,没了胭脂钗环,倒不如白日里瞧着亮丽了。
姚夕岚颐指气使道,“宫里有人手脚不干净,我要见如暮姑姑,此事定是要查的。”
谢云锦蹙了眉,道,“可有这等事情了?华清宫里就只有咱们待选秀女,若有这样的人,当真是可怕。”
姚夕岚秀眉一扬,道,“品行低劣之人,断不可留在宫里。”
众人面面相觑,私下暗自窃语,这姚秀虽是由圣上钦定了,可不论此事是真是假,这话断是轮不到她来说的。
位份未定,自没有掌事的权力,又怎敢妄语,不教旁人留于宫内的?
林清清心下一凛,便知她是有意将苗头引到苏嫣身上,她们二人同住,自然是嫌疑最大。
“姚秀不妨再好生找找,大半夜里惊动宫人,终归不是上策。”林清清拨开人群,头一个解围,那姚夕岚挑衅地将她望着,不依不饶。
鞋女儿已去禀报,不多时,如暮便匆匆而至,头一句儿便喝道,“宫中掌信已久,大吵大闹成何体统!若是惊动圣驾,看你们哪个能担得起!”
姚夕岚立于中央,将罗袖一甩,道,“有人偷了我的物件儿,我自然不能干休。”
如暮便问,“丢了何物?”
“回姑姑,是一块巴掌大小的血玉镶金锁。”姚夕岚的婢女梅青比划道。
“何时丢的,你可曾到过甚么地方儿?”如暮又问。
姚夕岚冷冷一笑,道,“散了之后,我便一直待在房中,不曾出门儿。”
这一说不打紧,可不明摆着说那窃贼便是同屋之人了?如暮想了想,道,“你与哪家秀女同住?”
话音方落,但见左边儿那扇镂花木门吱呀一声儿从里面打开,一抹窈窕倩影缓缓现出。
苏嫣长发泻肩,无一丝配饰,只着了淡黄色的及踝纱裙,一张素面朝天,借着月华,愈发妩媚动人,比那浓妆时,竟丝毫不减颜色。
她并不见慌张,只娇娇浅笑,水眸圆睁,问,“你们说地这样兴致勃勃,教我梦也梦不成,只想出来瞧瞧热闹了。”
林清清过来挽了她的手臂,冲她微微使了眼色,道,“你们屋子里丢了东西,你可知晓?”
苏嫣一脸惊讶,问向如暮,“竟有这等荒谬之事了?若当真如此,第一个便搜我的行礼好了。”
如暮点点头,摆手示意,“既是如此,为了公允起见,我便冒犯了。”
苏嫣将头一歪,道,“一起进去罢,也教你们释了疑心。”
说罢引着众人入房,径直与那姚夕岚擦肩而过,权当她不存在一般。
真要搜宫,自然不是甚么好事儿,除却林清清真心替她担忧,其余秀女皆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不论哪一方出丑,她们皆是乐得瞧见。
苏嫣的卧房摆设简单,除了妆台上一副木匣,就只余一席床铺了。
她当着众人的面儿,刻意放缓了,亲手将那妆奁匣子打开,又将里面的首饰一一取出,摆在桌台上,最后将那空匣子倒过来,晃了几晃。
如暮便说,“可以断定没有。”
姚夕岚瞥了一眼,径直走到卧榻边儿,道,“这里也要查一查。”
梅青得了令,便会意上前,将那被单子一掀,只见姚夕岚原本得意的脸色,倏尔一暗,那梅青亦是回头,床榻上却是干干净净,别说是一块玉锁,便是一根头发也是没有的。
如暮这才直了身子,道,“现下证实了,苏秀并没拿人东西,再到别处寻罢。”
“且慢,”苏嫣莲步徐徐,倚在屏风上,脆声儿道,“既是我们屋里丢了物件儿,自是要将这屋里尽数彻查了,旁的地方也不能放过。”
林清清松了口气儿,便对如暮道,“却是这个道理了,如若不查,委实有失公允。”
“拒去查。”姚夕岚冷哼一声儿,往高椅上坐了。
如暮便依着方才的顺序,梅青打开妆奁,却当下愣住了,如暮仔细瞧了瞧,捻起一块通体血红的锁子,转身问,“你丢的可是这个?”
这下子,众人皆是瞠目讶异,她姚夕岚丢的东西,正在自家妆奁内,岂不是闹了笑话?
姚夕岚饶是再镇定,也显慌乱,道,“方才却是没有,我也不知为何!”
兰若这时走过来,勾头一瞧,道,“我家秀的梅花钿怎地在里头?”
林清清拿过来,也说,“白日里还见嫣儿戴的,这背面儿刻了她的名字,断是不会错的。”
眼见事情愈发复杂,如暮也不好妄自评判,那姚夕岚嚯地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瞧着苏嫣,“你的花钿怎会在我这里?”
苏嫣忽而掩袖一笑,道,“方才不是姚秀说喜欢我这花钿的样式,说借去瞧瞧,这会子又忘了?想来你记性不好,怕是那血玉锁子也是忘记了放到何处,才误以为有人偷了去,可是这个道理了?”
良久,姚夕岚才缓和了脸色,道,“你说的很是,时辰不早了,我要安置了。”
说罢往内帏走去,如暮眼见事情平息了,亦不愿深究,却望着苏嫣娇俏的小脸儿,一时无言,她虽是一副小女儿娇态,可不觉间并没教那姚夕岚占到便宜,想来心思绝不似面皮那般纯真的。
林清清握了握她的手,道,“明早我教雨溪来唤你,到我房里梳妆。”
待到众人散去了,屋子里又宁静如初,苏嫣立在妆镜前,并不打算走开,金丝烛火光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