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铮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和李卫民有说有笑,轮到他就只敷衍五个字?
“铮哥,我背你上拖拉机!”
李卫民热情地靠过来。
顾铮嘴角紧绷,礼貌回绝了,“我自己可以。”
他是废了一条腿,但还没有无能到上个车都要人背的地步。
池皎皎挑了个最好的位置铺上干草,又把提前备好的坐垫放在上面,好让顾铮坐得舒服点,听到他的话时,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她什么也没说,只在顾铮艰难进到车斗里时,悄悄伸出手臂让他借了把力。
顾铮心弦颤了颤,看到干草和坐垫时,心底更是蔓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近一个小时的颠簸,其他人都被颠成了四瓣儿,顾铮却只是微微酸痛。
终于,拖拉机停在县医院大门口。
顾铮能自己进车斗,出来却离不开人帮忙,顾父把他背了出来,顾母则进到医院喊人。
很快,和首都军总医院对接顾铮病情的何医生带着医护人员出来,见顾家人和他悉的样子,想必是来过县医院很多次了。
何医生快步走上前同顾铮握了下手,关切道:
“我听大娘说伤口愈合了,没再反复撕裂?”
接到顾铮的病历后,科室全体医生都对这位英勇负伤的军人同志肃然起敬,同时也为他的病情感到棘手头疼,召开过数次研讨会。
他们医院从建立以来至今,从未遇到过这种因不明原因导致的伤口无法愈合,伤口无法愈合,更进一步的治疗全是空谈。
何医生私底下甚至都做好给顾铮截肢保命的打算了,没想到绝境逢生,出现了转机。
“嗯,伤口已经结痂了。”顾铮下意识看向池皎皎。
“好!太好了!”何医生激动不已,连忙让医护人员将顾铮扶上平车推去做检查。
顾父顾母熟门熟路地入院手续,将用品拿出来在床位摆好。
几个小时后,顾铮坐着轮椅回到病房,身后跟着喜形于色的何医生。
“具体报告还没出来,但初步检查伤口愈合得很好,等报告出来,我们在商量后续怎么治疗。”
顾父顾母大喜,连声谢过何医生后,又拉着池皎皎的手谢个不停。
池皎皎失笑,“都是我应该做的。”
顾铮在病房里安顿下来,顾父顾母拎着东西去找住在县城的顾家舅舅,这段时间要暂时落脚在他们那儿。
午后的阳光热烈明媚,透过油绿的树叶间隙洒在街道,光影斑驳。
一个是高大沉默瘸了腿的糙汉子,一个圆脸肉嘟嘟的胖姑娘,单拎出来都是极为惹眼的存在,更别说走在一块了。
注意到路过的大妈投来的异样眼光,顾铮垂眸盯着左腿,嘴角绷成了一条直线。
“冰棍——白糖冰棍——绿豆冰棍——三分五分!”
“雪糕——奶油雪糕——八分一支咯!”
面色黝黑的大爷推着自制手推车沿街吆喝,车上驮着一个白色木箱子,箱子外面用红油漆描了冰棍两个字,里面用棉褥子捂得严严实实。
随着大爷的吆喝声响起,街道上的小孩儿便拉着扯着大人的手,央求买根冰棍吃,不买就蹲在地上耍赖不走。
顾铮上前买了根雪糕,塞进池皎皎手里,神色很淡,“走吧,马上就到了。”
“唔,谢谢…”
剥开雪糕的包装纸,池皎皎伸出舌头小小舔了一口,有甜甜的奶香味儿,冰冰凉凉的。
可为什么明明是解暑的东西,她却觉得脸更热了呢?
百货大楼坐落于十字街西段,三层高的大楼,是宣南县城的地标性建筑物。
作为国营综合商场,里面经营有针纺百货、糖业烟酒、副食日杂、五金交化等商品,比供销社的种类更多,档次更高。
百货大楼的人也比供销社多,靠墙的十几张木制玻璃柜台前围满了人,即便他们中的部分什么都不买,看看也是一种享受。
池皎皎总算在这样热闹的氛围里找到了一丝丝穿书前逛商场的熟悉感。
她看惯了奢华明亮的高级商场和包装精美的商品,百货大楼里的一切在她眼里都显得简陋黯淡,但这个时代物资匮乏,她只能说服自己将就。
池皎皎没有细逛,但她着实是位不差钱的主儿,几乎每路过一个柜台就要捎带点东西走。
路过日用品柜台,想到家里的生活用具还是原主留下的,当即掏钱掏票买了牙膏、牙刷、牙杯、卫生纸、毛巾、搪瓷盆、茶缸、肥皂、香皂……
响应全民爱卫生的号召,牙膏牙刷不收工业券,但搪瓷脸盆、搪瓷茶缸这种是要收两到三张工业券的,毛巾则要布票。
搜刮池家和顾铮大方补贴之下,池皎皎手里握着一大堆票。
所以光是毛巾她就买了五条,洗脸的、洗澡的、擦手的、擦脚的还有备用的各一条,锦绣牌的香皂桃花香、檀香、茉莉花香各两块,就连搪瓷盆也挑了三个不同花色的。
营业员见她出手大方,连忙热情地朝她推销。
“雅霜牌雪花膏,城里爱美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喜欢,可抢手了,昨天才刚到的货,今天就只剩下三罐了!”
营业员拿出三个印着菊花的黄色纸盒子摆开,里面的雪花膏用白瓷瓶铁瓶盖装着,五毛八一瓶。
没想到的是,布匹柜台前竟比一楼的点心柜台还要热闹拥挤。
柜台后的那面墙壁从上到下坚直排放着各种布料,有的卷成圆轴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