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林洪啪地搁了筷子,面色沉下来,“老大媳妇没心思吃饭就下席,你不吃别个还要吃。”
牟翠萍打心底里敬畏自家公公,平时是一个字都不敢反驳的,今天不知怎么了,硬着头皮没走,还继续说道:
“爹,娘,你们就忍心看青川娶不上媳妇,被人戳脊梁骨说是老光棍吗?”
林正大冒火了,呵斥道:“够了!不吃饭就给我回屋子待着去,上后院喂猪喂鸡也成,别跟外甥女婿面前丢人!”
外甥女带着肉和糕点回娘家看望,她却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人家娘撵出门去!
而且外甥女婿也在,丢脸丢到亲家那边去了。
谁说乡下人不重面子的?家丑不可外扬啊。
林正大压着火瞪了牟翠萍一眼,不分轻重的婆娘,别以为他不知道她打得什么算盘,无非是觉得皎皎当不了家,想逼顾铮点头,把他大姐接去桃源村养!
可这让皎皎在婆家怎么做人?她会被婆家人看轻的!
牟翠萍一把年纪的人了,在饭桌上当着晚辈的面被吼,委屈地红了眼眶。
她喉咙哽咽,“大姐,能不能把屋子让出来给青川结婚,你倒是说句话啊!”
林杏花被逼问,表情慌乱难堪,“让,我肯定让,翠萍你别急。”
牟翠萍一听见这话,眼泪唰得流下来,“大姐,我也是没办法,你别怪我,唐家那边没房子不肯嫁啊……”
“我今晚就搬出去,肯定不会耽误青川结婚。”
林杏花瞳孔有一瞬失去焦距,恍然又回神,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眉宇间隐隐带着释然。
池皎皎蹙眉,总觉得包子话和反应有些不大对头,具体哪里说不上来,就是和她一惯的性子有些不相符。
心口没由来地浮起一阵悸动,有些发慌。
她握住林杏花的手,看向牟翠萍,“大舅妈,说来说去这里姓林,还轮不到你来撵林家的女儿。”
“这里是表哥的家,同样也是我家,她回来住,是外公外婆点头同意的,只要两老不开口,那间屋子就永远属于林杏花。”
什么女人出嫁后就没有家了,统统都是放屁。
牟翠萍被公婆冷淡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强撑底气道:
“可自古都是儿子养老,女儿哪有资格分家产?让她住就不错了……”
“我娘就有!”
池皎皎自然不稀罕这几间土坯房,盖十栋青砖大瓦房的钱她都有。
之所以出言相争,不过是不想包子娘犹如一条丧家犬般被撵出去。
大舅妈为了大表哥结婚朝大姑姐要房子,有错吗?
也许站在这个时代很多女人的立场上,是没有错的。
可池皎皎同样有她的立场。
人活一口气,包子娘被池家欺压数十年,这口气早就淡得要散了,要是回娘家还被赶出来,以她的性格,怕是会窝囊死。
作为女儿,池皎皎得帮她争这口气。
她看向林洪和王惠英,“外公外婆,那天晚上我和您二老说的话一直都作数。”
两老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惭愧,这事儿是他们没处理好,还要一个小姑娘来操心。
王惠英失望地看了眼牟翠萍,“你当最近村长和会计为啥子没来屋头催债?”
“那是因为皎皎回来的第一天就把家里欠队上的钱都还完了!那些钱买间屋子尽够了!”
牟翠萍的不满戛然而止,惊讶地瞪大眼睛。
这这这,一百多块钱啊,居然都还完了?
“皎皎还说只是在家里暂住一段时间,后头另有安排,但她会像两个舅舅那样给我们养老,舅舅出多少,她就出多少,只求一件事,让她娘在家里过得快乐顺心。”
“翠萍啊,这样你还有什么说法,青川几个读书生病欠的钱都是皎皎出的,杏花也跟她两个兄弟一样给我们养老,那间屋子就是她的,你凭啥喊她让出来?”
王惠英这番话说出来,众人都沉默了,思绪千回百转。
池皎皎一个姑娘家,竟然愿意为了她娘承担起这么大的责任,而且是早在出嫁前就安排好了的。
她表哥青川还需要一家子为他的婚房发愁,她却已经反过来照料林杏花了。
林杏花看着只生了一个女儿,可这个女儿抵得上十个百个儿子啊。
感受到握着的手一瞬收紧还在微微发抖,池皎皎扭头看向林杏花。
“娘,只要有我在,你永远都有家,而且林家也是你的家,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住的不开心了咱再搬,没有人能指手画脚。”
林杏花捂着嘴哀声痛哭出来。
原来她不是没人要的,有皎皎在的地方她就有家。
这么好这么好的女儿,叫她怎么舍得抛下她?
牟翠萍自知理亏,耷拉着肩嗫嚅:“娘,您怎么不早说啊?”
“青川的事才几天?要是他过了食品厂的招工,房子的事就解决了,是你打心眼里没把你大姐当一家人,才急吼吼地跳出来撵人。”
王惠英态度很冷淡。
要不是这一遭,那些话她不会全部说出来落人口舌的。
因为他们老两口从始自终都没想要外孙女的钱,那些钱就当欠着,攒够了就还给外孙女的。
池皎皎忽然抬眸,“表哥不在家是去参加食品厂招工了?”
“对啊,算时间今天就能回……”
话还没说完,林青川就风尘仆仆地推开了院门,刚向众人望过来,就噗地喷出了一口血,摇摇晃晃地向前栽去。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