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距离荆州有千万里之遥,东边临着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但穆非城和袁深雨住的木村却并不在海边,而是在青州西侧的一处偏僻场所,倚靠着一座名为枣核的野山零星点缀着几十户人家,村里的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多以打猎种麦自给自足为生。
穆非城想到自己一句话都不留的从家中溜出来心中一阵空虚虚的没底,袁深雨还算淡定,只跟在穆非城后面一声不吭。
袁深雨不擅于剑术,所以御剑之术也并未修行,虽然精通空间位移之术但相隔万里,一次性传到青州去还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能画了纸符化作符灵重明鸟,载着二人一直飞到青州。因怕被其他村民撞见吓唬到人家,只好在枣核山山麓边落下,只打算干脆走着回去,一路上也好想好说辞。
说辞……穆非城顿时一阵头痛欲裂,他并不是巧嘴的人,见到自己的娘亲更是如同耗子见了猫,根本半句巧话都说不出来。本来一直在青州小村子里呆着的时候,穆非城的生活简单的如同一张白纸,每一天都在打猎和陪母亲弟弟中度过,偶尔去村头找木匠王师傅学点木工技艺……说起来,穆非城突然想起来在雍州的时候,曾经对楚离涯说过她想不想要些什么木刻的小玩意,自己木工学的好了,都可以做给她,好像还没做。
以后应该还能见面的吧,毕竟这一年大半的时间都是陪着这个姑娘度过的,想到她的其他家人都葬身于紫烟镇,只能孤身一人的时候,穆非城心中又觉得实在有些难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明明还是个眼睛骨碌转着坏笑着让自己陪她一起上山采药的精怪小女孩,可自从回到紫烟镇,从她爷爷房间里走出来之后,仿佛一天之内整个人都瞬间心境苍老到了枯槁的地步,此后几乎都没有见她再笑过。
萍水相逢,有缘再聚,虽然可能以后和楚离涯是仙山远村无多交集,穆非城心中有些难受但也并没觉得有什么放不下的,或许他的脑袋也不大适合思考更多太复杂的思绪。
可是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的袁深雨居然突然开口了,“哥哥,那位姓楚的姑娘,你很惦记着么?你们很熟?”
“……你问这个做什么?”
两人正走在枣核山通往木村的乡野小径上,路边长满了不知名青青绿绿的野草,时值仲夏,但因为是早晨并不是太热,草尖上还凝结着莹亮的露珠。
“……你之前说她是因为全镇的人都被妖屠杀干净了,所以你顺便就陪着她一起前往青城派拜师?”
“没错啊。”
“那你知道她父母是什么人,背景如何,可有其他机遇?”
“……”穆非城被问得瞠目结舌,“阿雨,你这是查人家家底啊,我进那个镇子的时候,那里的人全都死无全尸,我哪知道她家有什么人有什么情况,再说她对我说过她是被她爷爷捡来的,一直寄住在一家姓楚的人家里。你问她生身父母她自己估计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袁深雨闭上了眼睛,然后又睁开,眸色都渐渐暗了下去。
“阿雨,你怎么突然对离涯这么感兴趣了,之前我好像看你根本都不怎么注意她啊。”
袁深雨停下脚步,过了好久才抬头直视着看向穆非城的眼睛,穆非城也就毫不避讳的回应着看着他。
“哥,看着我的眼睛不要移开。”
“?”穆非城也就盯着他的眼睛看,看了很久。
最终穆非城脖子都有些发酸了,眼睛本来想努力的不眨可是还是破功。
袁深雨眼底悄然涌出一丝肃杀之气,又静静的收敛了下去,将头低下,道了声可以了。
发现自己眼睛的秘密是在袁深雨的很多次的猜测之后。
袁深雨小的时候,身体不好,村中生活又闭塞,总共也没见过多少人,小小的世界里只有沈蓝惠和穆非城两个,他是个心细的人,发现养母沈蓝惠虽然对自己视如己出疼爱有加,但是却十分刻意的避开与自己视线的接触,从来不愿意和自己的目光撞上,好像躲避着什么可怕至极的东西。
但是哥哥穆非城却不是这样,会坦然的对着他的注释然后伸手去摸他的头发,把捉来的兔子提着耳朵在他的面前晃悠。
后来元澈带他去了天仓山,元澈和他对视过一次之后,就说好像看到了格外悲伤的东西。
和玄修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这个留下极深的印象并非是因为他的优秀,而是在所有无意和他碰撞视线的人中,陈夜修是反应最大的一个,那个本来一直风度翩翩面带微笑的黑衣少年如遭雷亟的呆立当场,他的师父和意几乎以为他遭了什么邪秽之物。
其实把一些不经意的细节,联系在一起想想,就能明白很多事情。
“楚离涯她不敢看我的眼睛,一直在躲着我的视线。”袁深雨重新迈开了步子,不紧不慢的边走边说,“她在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又看到了什么呢?”
“阿雨,你真的有很多东西在瞒着我。”
“……哥,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瞒着你。”袁深雨只能叹气,沉重的声音从他矮小的身体里发出来竟然毫不违和,仿佛一个经历太多只剩下喟然长叹的迟暮老人,“只是现在,我自己都不一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或者会带来什么。楚离涯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为什么?”
“哥哥,你知道吗,我从小就不太愿意照镜子,站在水边看倒影也觉得不舒服,娘她一直不愿意看我的眼睛,愿意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