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 燕州
几匹老马在马厩里打着响鼻,脚下踩着一团一团有些结块的干草,木栏上蒙着一层灰扑扑的颜色,也看不清是什么,明明是晌午时分,天上总没见到多少光亮,太阳活像一只白水蛋,一点劲头都没有。
老贾是驿站里的老油条了,他们这些驿卒常年在马上奔波,鞋子一脱脚板下的老茧比烧饼还厚,一张脸满是风霜,但是最近连信件从这里经过的也少了不少,马匹们也闲着,卒子们也闲着,老贾坐在一张吱吱呀呀的小方桌边的长条凳上,一碟花生米,一个小瓷酒壶,聊以自慰。还没等他消磨完半个下午,天上突然变了相,哗啦啦的就下起倾盆大雨来,也没见道雷电闪光,只顾闷着头一个劲往下泼水,活像老天豁开了一个大口子,一个花白头发的老道士手里挽着一男一女的小道童全身湿漉漉的跑进了驿站的亭子。
老贾一看乐了,“老道儿哪里来发财呢,还收了两个小徒弟,好运气哦。”
老道士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雨水,对着老贾笑着行一礼,又检查了下腰间别着的黄色酒葫芦,“不过是和落魄的方外人士罢了,哪里能发财,两个小徒儿倒还算孝顺,跟着我天南地北到处跑也没什么怨言。”
“就别不好意思了,我们村上的老刘就是小时候到外面出了家当了道士,前几年回来了,头发梳的油光水亮的,嘴里念着哼哼经。身上穿的,头上挂的,手上拿着个……叫什么,哦。拂尘,一丝一丝的白银毫毛不掺别的色!哪里像个出家人的样子,风光气派的不得了呢,逢着的人都赶着上去叫‘刘大师’。呸,哪门子的大师,小时候上树掏鸟蛋都没我灵光,”老贾摇头晃脑的抓了一把花生对着两个小道童说道,“两个小鬼过来,这个给你们,老道士倒有没有克扣你们?”
老道士只是笑,看着自己的两个徒弟都走过去吃花生米,连连道谢。然后对着老贾说道。:“天下不太平。能在一起度一日便是我们师徒的缘分,我哪里会寒碜可待他们。”
“天下不太平啊……”老贾笑了笑,“是不太平。我这驿站最近的活儿都变少了,前些日子可是忙的几天只能吃几顿饭。”
“那是因为需要你送信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老道士长叹一口气,“真是作孽……”
“老道士多嘴,”老贾满脸的不高兴,谁听到这么丧气的话都不会高兴。
“……现在外面到处在死人,驿长竟是不知道?”
老贾愣了一下,自己跑的是中程,一般都在上下两个驿站之间跑路,送完一程之后就再度回来,十年如一日的这种生活让他其实生活的很封闭,比起那些四海为家的云游道士基本能算是井底之蛙,所以老道士这话一出口老贾第一反应就是丧气胡说,但是却没有想过其中的可能性。
“师父,还是没有别的办法吗?”男道童把花生全部给了小师妹,回到老道士身边轻声问道,他的眼睛很深很清,但是此时却因为映着雨帘而显得蒙上了一层水雾。
“风明两大灵素已经接近枯竭,四大领军修仙门派在泰山顶上几乎全军覆没,人间的势力空前虚弱,百年前的灾难再度降临……风灵素的极度失衡带来的是到处大地崩裂,山体崩塌,各种灾难接踵而至,更何况现在明灵素也出现了问题……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人间暗灵素本身也很弱势,还不至于像是土灵素那样造成大规模的伤害。”
老贾没听懂老道士嘴里玄乎的东西,但是一个重点的词显然被他抓住了,“唉?泰山?说起泰山那件事我倒是知道一点,据说那天有天神降临泰山,降罪于人间修仙门派,直接用没边的法力轰塌了整个山头,那光亮百里之外还能刺瞎人的眼睛!”
“逆天行事终有谴啊……”老道士也不知道是为感叹了一句,“但是那些人死了,红尘又要靠谁力挽狂澜呢……”
“老道士你在说啥呢?听说你们都是仰仗着神佛的,那倒是说说看那天泰山顶上到底是发生啥事了,自从那件事之后我们的信件突然在一段时间内多的能把人埋起来,但是最近又少的可怜。”
“……其实也没什么,”老道士的声音多少有些兔死狐悲的意味,“一群不愿意相信既定事实的人妄图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去阻止天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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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 酆都林小花是酆都南面一家草药店里的女儿,虽然把药店开在酆都这种地方多少显得有些可笑,但是酆都人也还算是活人,所以也会有个伤痛风寒,这间药店是酆都唯一一家医药馆,生意还不错,来往的人有些付金银币,也有些……表示回去烧些纸钱。林老板都不介意,一笑置之,还是用手摆弄着那些药罐捣杵,光线阴暗的药店里满是奇异的清香。
酆都大帝庙的变故是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本来一向干净整齐连点尘埃都没有的大帝庙里一片狼藉,郁垒神荼两大神像全部跌在地上碎成三截,吓得众人魂飞魄散,连忙请来大量道士在大帝庙做了连续几十场水场法事,城中的人心才稍作安定下来,林小花是跟着去看热闹的人其中之一,酆都没有什么像样的娱乐项目,连晚上都不能随便出去——因为晚上是死去的人回归幽冥的时间,酆都的人不能出去打扰他们。
这里是红尘离幽冥最近的地方,每天都有无数死去的鬼魂飘到这里,再通过这里前往鬼界,是去黑陵还是再度轮回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