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言不发,虞明月更是紧张得呼吸都窒住,额头上也浮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在灯火的映照下透出一片油光。
此刻的她,仿佛等待命运宣判一般。
虽然,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该是如何,甚至也此挣扎了数年之久。
就在这时,玉公公斟酒的声音停了下来,随即,大殿上响起了一阵衣衫揉搓发出的沙沙的声音,是宇文渊伸手拿起了酒杯,然后他那浑厚低沉的声音在大殿中慢慢的响起——
“凤臣,如意。”
“……!”
虞明月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她没有立刻抬起头来,而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有些僵冷的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连目光都没有挪动一下,可周围却还是接连响起了一片难以抑制的低呼,无数诧异、惋惜,又有些幸灾乐祸的目光投向她。
但在大殿的前方,宇文晔和商如意没有任何迟疑的立刻站起身来:“父皇!”
看着这一对“佳儿佳妇”,虽然心中对于之前登基的事情也有些许的不满,但不论如何,这一对仍然是他自己挑选,也算得满意的佳儿佳妇,宇文渊道:“此战,你们辛苦了。”
宇文晔平静的说道:“职责所在,不敢言苦。”
宇文渊没说什么,而是深深的看着他。
这个儿子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离开过他身边,所以,他的每一点成长和变化,也都是他看在眼里的,可即便是这样,这个二儿子的强悍还是远超他的想象。
不过,他是皇帝。
不论这个儿子有多强悍,又有多少战功,他还是能,也必须压制住他,否则莫说宇文愆的太子之位能不能坐稳,只怕自己这個皇帝位,都未必能稳。
想到这里,他又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虽是职责,可你到底也出了力。”
“……”
“还有如意,”
说到这里,看向宇文晔身边的商如意,他的目光柔和了几分:“这一次,你也吃了不少苦吧。”
商如意忙道:“儿臣理当为父皇分忧。况且,龙兴之地重回我大盛,乃是天命有归,儿臣只是顺势而行,并未吃苦。”
宇文渊立刻笑了起来。
还是这个儿媳,说话好听,不仅没有宇文晔那样硬邦邦的,也不像宇文呈那样三两句话就言语无状,惹自己生气,更不像宇文愆那般,说话做事总是留三分,让人捉摸不透,商如意不愧是自己故友之女,形容举止皆属上称,甚至……
他不由得想,只做个秦王妃,似有些屈才。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因为下一刻,那个一开口就会惹他生气的小儿子又开口了,只见他坐在宇文愆的右手下方,甚至不顾自己的父皇还在与二哥二嫂相谈,自己就开始自斟自饮了起来,在听到商如意说没吃苦的时候,他突然冷笑着高声道:“二嫂,你也太谦虚了。”
商如意眉心一蹙,转头看向他。
宇文晔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宇文渊不动声色,却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道:“你说什么?”
宇文呈站起身来高声说道:“父皇,我是在帮二嫂鸣不平啊。她说没吃苦你可千万别信,我可是听那些从前线回来的伤兵说了,二哥为了兵不血刃的拿下祁县,带着二嫂两个人乔装改扮的就进了已经投靠西突厥的祁县县城,那里头,可全都是敌人的兵马,而且还有一个西突厥的特使。”
说着,他故意瞥了商如意一眼,道:“他,可死得其所。”
一听这话,商如意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宇文愆突然道:“三弟。”
宇文呈大概没想到,第一个开口打断自己的不是别人,竟然是自己的大哥,他愣了一下,一转头,就看到宇文愆面色微沉的看着他,道:“太原战事,我都已经上书了父皇,伱不必再——”
“等一下,”
他的话没说完,宇文渊也开口了,他一挥手道:“你让他接着说。”
宇文愆叹了口气,只能闭嘴。
宇文渊道:“你刚刚说,祁县那个西突厥特使死得其所,是什么意思?”
宇文呈狡黠一笑,接着说道:“看来,大皇兄——哦不,太子哥哥并没有给二嫂把这笔战功记上啊,那岂不是让人白出力了?我可是听人说了,二嫂孤身一个人去见了那个西突厥特使,把对方迷得七荤八素的,连二嫂的剑架在脖子上了都不晓得。然后——”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商如意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
当初,为了确保他们拿下祁县的消息不暴露,她设下“美人计”,一边献舞一边诛杀了那个西突厥的特使,虽然这件事的确没有在太原之战爆发前泄露出去,可是,那之后就难说了。
毕竟,当时大堂上不仅有奏乐的乐工,献舞的舞姬,还有为了奉承那个西突厥特使而前去陪酒的当地一些名流,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那样的大事。
只是没想到,这阵风,最后竟然吹到了宇文呈的耳朵里。
如今,更是被他添油加醋,拿到皇帝和众位大臣的面前来说,自己这个秦王妃竟然去为西突厥特使献舞,而且,他还特地加重了“孤身一人”这几个字,其中暗示不言而喻,百福殿内不少官员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甚至有几个嗤笑着看向宇文晔,再看向自己,眼神猥琐,神情不屑。
这时,宇文渊的脸色也微微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