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星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的床上了,身上插满了各种检测的仪器,房间里没有一个人,他抬头看见头顶的点滴有规律地滴落,节奏像极了二百度的节拍器。他想到这儿笑出了声,牵动了身上的伤口,撕裂般地疼痛袭来。/p
他看向开在半人高的窗外,是褚月和谢迅焦急的脸正看着他,旁边好像还有爸爸妈妈,还有两个不认识的男人。/p
他不知道褚月说了什么,谢迅急着跑开了,不一会儿,护士和医生进来了,可是褚月和谢迅,还有那些人却被拦在了门外。/p
梁甜甜呢?/p
褚星想开口,喉咙发出了难听的咕噜声,甚至连嘴皮最后都没有张开。/p
褚星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都是最后大火吞噬梁甜甜的画面。/p
梁甜甜呢!/p
褚星猛然睁开眼,看着周围的白人医生和护士们,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p
好痛!/p
梁甜甜一定比自己痛上一百倍,一万倍。/p
褚星不知道护士给自己打了一针什么药,只觉得眼皮沉重无比,周围讨论着他的病情,再次沉沉睡去。/p
褚月看着icu里重新安静下来的褚星,眼泪止不住瀑布般掉下。/p
谢迅揽着褚月的肩膀,这是这三天来,褚月情绪波动最大的一天,之前的两天她只是呆站在病房外,看着病房里的心率检测仪,生怕那机器在她不注意间,变成了一条横线,带走她弟弟。/p
于泽瀚见到褚星已经没事了,默默向走廊尽头走去,他还要去看另外一个人,那人正安静躺在冰冷的尸房,仿佛不会再有人为她担心,正如她上飞机去往美国的安静的笑颜。/p
于泽瀚打开盖在她脸上的白布的时候,心和手一样在颤抖,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走。/p
她的肩膀上还有被钢筋贯穿的伤口,因为不再有温度而开始发黑,脖子上仍然有残留的血迹,于泽瀚伸出手将它擦去,却怎么也擦不干净。/p
“梁甜甜……”于泽瀚抚摸着梁甜甜苍白的半张脸,另外半张脸因为大火的缘故已经烧毁,甚至辨别不出原来的模样。/p
于泽瀚的泪水滴落在梁甜甜的脸上,再从梁甜甜的脸上滑落,最后散开在冰冷的钢板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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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星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天后了。/p
他从icu病房转移到了普通病房,左腿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他还不能下地行动,准确地说,左腿怕是不能跟原来一样康复如初了。/p
“姐……”褚星的喉咙里发出了干涩的声音。/p
褚月正在旁边的沙发上沉沉睡着,仿佛心电感应般,远远听到了褚星的声音。她一下从沙发上惊醒,看到褚星苍白的小脸上有了生气,不再像前两天刚出重危病房时,仿佛断线的风筝,随时可能离自己而去。/p
眼泪又不争气地从褚月眼眶夺眶而出,“褚星……”褚月唤着褚星的名字,扑向病床,握住了褚星还在挂点滴的手。/p
“嘶,咳咳,疼……”褚星皱起了眉头。/p
褚月听不太清褚星说了什么,低头看到贴满了创可贴的消瘦的手,又温柔地放开了褚星的手。/p
“褚星,你怎么样?”褚妈妈从门口进来,看到褚星醒来,赶忙冲向前来。/p
“咳咳咳,妈,我没事。爸爸呢?梁甜甜呢?”褚星看着褚妈妈要流泪的表情,赶紧制止道。/p
“爸爸去医生办公室了,梁甜甜是那天和你一起的女孩吗?”褚妈妈道。/p
“嗯。”褚星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虽然他知道希望渺茫。/p
“她送来医院的时候,已经不行了,失血过多,而且,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在医院躺了一天就……”褚妈妈没有继续说下去。她赶来的时候没有见到那个女孩的模样,只是听谢迅提起,那女孩死去的模样不是很好看。/p
褚星没有说话,如果那天没有说要带梁甜甜出去该有多好。/p
可惜,没有如果。/p
褚星闭上了眼睛,脑中浮现第一次见到梁甜甜时,也是在医院的场景,他还记得那碗牛肉面的味道,也许再也没有人会和他一起吃一碗牛肉面了吧……/p
世界上的事情总是绕不出轮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医院开始,没想到人生的最后一面也是在医院结束。/p
褚星没有流泪,也许是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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