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清一双眼睛牢牢地将子初盯着,长使医女并未发现,只是皱了皱眉,沉着脸道:“大人们方才正在议事,你们两个小医女不在御药房里好生看着,来这里做什么。”
这时林若正从里面出来,见长使医女厉声责问,便恭谨道:“大人,是下官答应她们两人随我出宫去辅佐一二的。”字里行间,细心的人就能发现,她只说是同意两人跟随,而完全不提起是她让子初一起去的。
秦怡单纯,可到底还是机灵的,林若这番话一说,她下意识地张着一双大眼将对方望了一眼,虽没察觉有什么不对,但那种奇怪的感觉,她怎么也说不上来。
长使医女看了一眼林若,再望向子初二人,面上的厉色淡了些,却依旧严肃道:“既然如此,那便跟到林若医女身后去。”
叶文清就这样看着子初面色如常地走向了后方的队伍里,他眼神明暗交替,其中有极力掩饰的惊疑。子初被大夫人嫁到振国公府的事情他也是默许了的,可传闻中本该死去的二公子夫人,不但没有死,还好好地站在这里。此事不能声张,他即便心知肚明,也不能点破。
李华容嗓音沉静柔和,对叶文清和他身边的那人道:“二位大人,人已到齐,我们这便可以启程了。”
叶文清深吸了口气,他身边的内医官沈培英乐呵呵道:“走吧走吧。”
于是,子初就跟着上了内医院的马车,向宫外的皇家围场进发。
围场在京城外的火枫庄,之所以叫火枫庄,就是因为每年的秋季,此处便长满了红如烈火的枫叶,从远处望去,大半个山脚都被火红色覆盖,美得令人窒息。因这一带地势平坦,又临山而卧,便成了皇室的地盘。
承显帝为期两日的狩猎,本欲带上端贤皇后一同前来,顺便观赏景致散心,但皇后不日前正好感染风寒,不便出宫,就作罢了。除了皇后因病抱恙,剩余的四宫妃子倒是都一起来了。
长空万里,风拂草倒,一望无际的野地上,耸动着一颗小小的脑袋,定眼一看,是一只灰白相间的小松鼠,蓬松的大尾巴直立屁股后,专心致志地不知道低头在做些什么。
“嗖!”地一声利箭破空,可怜的小家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一根箭矢穿过了心脏,扑腾了几下就没了声响,一双爪子还紧紧捧着一颗松果。
远处一道清爽地笑声划过:“时隔几年,你这小子的箭术非但不减声势,还更甚当年,朕又输给你了!”连皇帝都敢赢,真不知是设么样的人。
凝望过去,一个身着明黄利落长衫的男子头戴金冠,目光犀利有神,此刻笑意尽落眼底,一张俊朗的面上俱是高贵,在他的胯下,是一匹通身漆黑的千里名驹,马儿鬃毛整齐,油光乌亮,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够驾驭的。
在他不远处的一个男子一袭白色锦缎,就连坐骑都是一匹通体雪白的纯色白马,一人一马。仿佛形成一体,尤其是此人容色卓绝,一双眸子带笑,星星点点的金光从他瞳孔中隐隐折射,风姿高华,令人折服倾倒,哪怕是骑着黑马的男子,都不及他七分的容色。
他手中揽着缰绳,写意随性,淡笑道:“时隔几年,陛下的箭术也还是一如既往,臣弟何年才能盼到陛下赢一回才好。”敢对皇帝说这种话的,世间只有一人。
“无妨,八年十载,朕不急。”晟煜,也就是承显帝不仅不生气,还笑得十分尽兴,骤然,他马鞭一甩,大笑一声:“箭术不及,那就试试朕的良驹!”马儿吃痛嘶鸣,登时如疾射而出,当真不枉千里之驹的美名。
后方,易长卿唇瓣微勾,提起马缰肆意而动,马儿即刻奋起直追!品种虽不及,他的骑术却与箭术一般超绝,几个呼吸之间,那倒地身绝的松鼠就已经离两人越来越远。
子初刚收拾完自己的行囊,准备在床上小憩一会儿。医女的马车内部不如医官们的舒服,没有软垫,坐了一个将近一个时辰的马车,臀部都颠得酸痛不已,正想坐下来休息片刻,就听到一阵不耐烦的叩门声。
子初叹了一口气,为自己已经被粉碎的想法感到惋惜,起身打开了房门,门前静立的,则是一位同行而来的一等医女,子初不知道此人的名字。
“子初医女吧?”她语气不冷不热,平淡地问道。
子初颔首。
“将这个方子里的药抓好了,去一趟沁香阁,宁妃娘娘素来有头痛症,方才在来的路上又犯了,正急着呢,你快送去。”
一张方子递了过来,子初接住,还不等摊开看,这个医女就已经走了。
子初目光追随医女离开的方向,随后打开那张放在土黄色信封里的药方,上面写着白芷、辛夷、苍耳子,确是治疗头痛症的药材。
送药这种事,虽然一向都是小医女所做,但是情况紧急之下,一等医女也并非不能替代,看刚才那女子的神情,似乎也不太喜欢那位宁妃。
而隐约中,她觉得有些蹊跷,一时却又想不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