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话语轻轻落下之际,子初便被十数双眼睛注视着,只是倘若那些目光中没有那么强烈的讽刺和敌意,这种感觉本该是欣荣的。
“她故意迟到,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大人怎得就这般纵容她,真是让人气愤!”人群中有人将声音压地极低,却还是飘入了子初的耳中。
子初一双淡然的眸子轻暼过那些犹自不服的小医女,装作浑然味觉。
林若看看她,清丽的面孔上一派和悦,展颜道:“别紧张,只是一些简单的问答寻穴。”
子初敛住了瞳孔之间的冷意,扯开嘴角淡淡一笑,顿时屋子里似绽放了满室桃色灿若朝霞,她语气平稳,轻声道:“是。”
林若见她这般从容,笑意顿了顿,再将那做的栩栩如生的布偶朝子初挪了挪,道:“方才我同各位说了,针灸之术看着容易,实则危险重重,若一个不慎,便能让患者万劫不复,因此,我便让诸位先掌握些极其重要的穴位,日后诸位如为病人施针,定要万分留意。”
小医女们看林若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不由心中一凛,不敢马虎。
林若这才回身,对子初温柔道:“人体中有数个重大穴位,分别在头面门、躯体部位、脊背门,以及腿足门,子初医女,你便来指一指,头面门上的死穴是哪几个?”
子初素手一抬,逐一走过百会、印堂、睛明、太阳等几个部位,随后一番游走,最终在人迎穴上停下,并且用清晰的嗓音将这些穴位的名字一一道出,无一余漏。
林若一双美目中惊异一闪而逝,随即再问:“身体部位死穴在何处?”
子初嘴角弯起,道:“膻中、乳根、期门、……曲骨。”中间没有一丝停顿,右手食指在布偶每一个走过的穴位上都顿了顿,让大家看得一清二楚。
林若眉宇中缓缓飘过一阵戾色,隐在暗处,是谁也没有看到,转而嗓音越发甜腻柔美,笑道:“原就觉得子初医女在医术上颇为精通,却不想连穴位的认知都完全正确无误,本官都要羡慕了,不知你师承何处,学了几年的医?若是经验尚可,过些时日却也是可以稍作提拔的。”
子初纳闷,这要怎么说?某医科大学毕业,某些教授,学了五年,两年便达到了这个水准?恐怕是对牛弹琴吧。她成绩优异,前世十七岁便入了大学,直到二十一岁大学毕业,因家境贫寒,便不再读研,开了诊所,还没赚得几个钱就穿越到这里,这般离奇的事,说了别人还会认为她是怪物。
包括唐琪在内的一些医女,大多数原还想看看子初出丑的模样,谁知道林若这样一说,顿时激起了千层浪,还以为刚才子初说了那么多,对的应该也没几个,岂料竟无一个错误!她们皆是四顾无声,面色难看。
“大人,她同我们一起入内医院,若是便这样升了她的官阶,恐怕有些不妥吧……且不论她是新进小医女,至今都还未给任何一个三品一下的妃嫔们诊过病,于情于理都不合啊!”开口说话的是唐琪,她与子初发生过矛盾,此刻子初被林若夸了,她第一个便沉不住气。
林若美目一转,眸中稍微带了一些凉色,淡的几乎看不出来,她道:“内医院向来以医术为先,她医技本就超出一般人之上,若是本官连这点看人的眼色都没有,便白白忽视了她这般值得栽培的医女了,岂不是整个内医院的损失?”
唐琪没料到她会这么说,顿时一愣,看到林若温和表情下藏着的冷色,心间一凉,随后闷不做声了。
子初当然想尽快上升官阶,但是她隐约中察觉得出,这个林若并非如表面看上去如此善良和顺,若是就这样应下,便是彻底中了对方的全套,正如刚才,她故意等子初和秦怡来了才开始摆课,无非就是给子初树立一个清高傲慢的形象,让她被众医女们排斥,继而令她没有容身之处,包括现在对她的赞赏,也只是更容易惹人嫉妒罢了。
她淡淡回绝道:“下官自小便喜欢医理,偷偷看过不少医书,从记事起到现在,已经十年有余,若说师承何处,实在折煞,只是及笄后遇到过一个大夫,他见我独爱医,这才指点了我一二。若说天资,在下也只是与诸位小医女们一般罢了。”她随意瞎编了一个故事,便将她们搪塞过去。
林若眼神逐渐柔和起来,若是说十几年才到达这种地步,着实也算不上精良之辈,她笑道:“你既然如此谦逊,那便当本官未曾同你提起吧。”
子初回到了自己原先站的地方,林若再继续讲解其他的穴位,秦怡这才凑过来在她耳畔嘀咕道:“原来你偷偷学了那么久的医啊,怪不得我初次见你时便比一般人懂得都多,你也不要泄气,虽然你资质一般,但是勤能补拙嘛,这是我师父告诉我的,再说,医术本就是靠岁月积累,日后她们肯定还是不如你呢……”
秦怡喋喋不休地说了那么多,不过是想安慰她而已,她从来都没发现自己说谎的本事那般大,信口拈来的话便让众人都信以为真。
她偏过头细细端详了秦怡一眼,只觉得这个姑娘可爱中带着一丝灵气,本就是聪明伶俐的女子,只是初入宫廷,在某些方面还是有些单纯。
出了司药房回到御药房,便有一个宫女急匆匆地过来问药,只留下药物的名称和送处,又急匆匆地离开了,子初简单看了看那张方子,要的是藿香正气散,宫女如此焦急,恐怕是她的主子此时正腹痛难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