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降至,夕阳还未沉入地平线,明水村内屋舍错落,团抱成圈,高空俯瞰,村口边缘一侧正如镀了一层赤色金线,莹莹流动,再近些仔细一看,竟是一条反射着波光的小溪流。
村民们即将完成今日的农活,愈发辛勤犁田耕地,交错的田垄边上是被踩平的田间小道,偶尔一只青蛙蹦过,生机盎然。
刘叔刚播完今年的种苗,口干舌燥咽下碗水,呼了一口气,就准备收拾锄子回家,抬头间却是一愣。
深褐色的田地之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些与农田格格不入的外来者,走在前方的是一个坐着马匹的年青少年郎,此人一身火红色绫罗绸缎,黑色束腰镶金衣带,脚下蹬着一双墨色马靴,面容俊逸阳光,星眸含笑,当真是人间少有的翩翩公子。
其身后一顶精致小轿子,四个蓝衣小厮轻松地抬着,一行人纷纷神采飞扬,心情俱佳。
刘叔用手背搓了搓自己的眼睛,以为看花了眼,可是当看到越来越近的队伍时,他忍不住惊道:“哎呦我的个亲娘!”于是,赶紧抛下锄子往家里赶,明水村里,居然来了了不得的大人物!
除了刘叔以外,其他还在耕地的农户也赶忙撇下耕具集在一处,指着远处只有大户人家才能使用的软轿,疑得窃窃私语。
不一会儿,轿子就穿过了村口的农田,经过了李氏医馆,医馆门口有两个人背着包袱,下了门锁正要离去。
正当此时,轿帘由内而外,被一双白净的玉手掀了开来,露出一张极美的俏脸。
两人转身的瞬间,刚好就和轿子里的人打了一个照面,前者两眼暴睁,一闪即逝的不甘从他眼中掠过,却立即低下头,然后,一步步往轿子走去。
“什么人!”小厮厉声阻道,以为是有人找茬。
坐在马上的红衣少年正是穆非霖,他闻声立刻策马掉头,把拦轿者抵在队伍之外。之后就是一阵模糊的言语,不久轿子立刻继续前行。
子初还在凝神闭目,一只手忽的从左侧的帘子外横了进来,她只感到一阵风拂过脸颊,就听见外头少年英朗的笑语:“喏,那个老人家给的,说什么从此医馆归你,你年纪不大,看不出来还挺厉害。”
子初将他手中的东西接来,沉甸甸的,是一把铜质钥匙。盯着此物,心间诧异,依照李大夫的为人,定然不甘愿将医馆白白拱手相让,可是他却这么做,看来是有什么命令不敢违背,会是谁?
软轿很快就消失在李氏医馆,这时候,许多村民都知晓了村里来了贵人,皆好奇的跟了来。直到轿子在某一处人家停下,村民嚷得更欢了。
“咦?简直不得了,我说呢,自从子初姑娘来了我们明水村,这大大小小的好事啊,都来了!先是病了不愁医,又赶走了李大夫,现在还结识达官贵人,大伙儿瞧瞧,前头这小少爷,来头肯定不小,哎呀,长得可真俊俏,说不定,还是来提亲的呢!”一个老农妇说着说着,掩嘴偷笑起来。
“哎呦,我说她就不是一般人家的闺女,长得那么漂亮,那小少爷跟她,简直就是菩萨身边的金童玉女!”
说话间,小厮就掀开了轿子,把人迎了出来。
乡亲们围在不远处,这会儿想往前挤,却是怕惊扰了贵人,都伸着脖子瞪大眼睛探着。
然而,他们脸上蓦地由惊转喜,这轿内之人不是她们嘴上说的子初,又是谁?后来也不知是谁先带的头,所有人都立刻哄然而上!
“子初姑娘,你可回来了!”乡民们见到谢子初,一个个都十分激动,甚至于穆非霖这么一个大活人,都被硬生生的地挤到了一边。
穆非霖眼中泛着奇特之意,直勾勾地盯着被乡亲围在人群中嘘寒问暖的子初,只觉得这个女子跟一般人家的女儿真的很不一样,不但有一手超绝的医术,冷静自持,还能得到村民的拥戴,这样的年纪,将来若是走出了这个村子,会有什么样的光景?定是谁也无法预料的。
等到乡亲们眼巴巴地看着穆非霖,想知道对方的来意时,他却命小厮放下一只膝盖高度的红漆木箱,彬彬有礼地道别乡亲和子初,策马而去。惹得农妇们直叹可惜,大家寒暄几句后,陆陆续续的回家做饭了。
余阿和携着苏婆婆在门口静静的等着,早听到外面那么大的动静时,她老人家在屋里哪里还坐得住,硬要出门看看,是不是孙女儿回来了。
婆婆佝偻的身子倚在门边,咧着空洞的嘴,笑意一直未断,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子初,无形温暖将后者紧紧包围。
子初温情似水,笑着,轻轻道:“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