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潇然三人所去的阁楼,恰好将大堂之上的情景一览无余。
瑜罗居于主座,稚嫩的面容上一片肃然之色,唇线紧抿,玉潇然看着大堂中面色各异的南疆各部来人,鄙夷、不屑、气势汹汹,她眼中渐渐有了担忧之色。
“既放手让她过去,就应该相信她!”龙延拓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依旧临窗而站,看着人群中那瘦小的身影:“可她只有十一岁!”
“现实,与年龄无关!”他的声音坚定、果决。
玉潇然缓缓转身,垂首看着悠然坐在长椅上的男子,一室青竹衬得她的紫袍微暗,却显得他的肤色愈发白皙如玉,她垂首敛眸,暗自叹息,他是在说他自己吧,五岁孤身流落在外,十一岁才得回皇宫,其中多少苦难,只有他自己知道。
瑜罗,确实比他好很多。
单见其在丛林中露出的那一手,便知她不简单。
龙延拓见玉潇然不说话,起身走到窗台旁,轻笑一声:“这瑜罗,倒是有几分你的作风!”
她微微转身,目中光芒略显诧异之色,随即也笑了笑:“这个大个子倒是有的受了!”
“这下,你还担心什么!”龙延拓轻笑,斜眼看了玉潇然一眼。
“谁担心了!”玉潇然嘴角一撇,眼睛却不离大堂。
他唇边笑意更深,向来知道她是个嘴硬心软的人,也不拆穿,与她并肩而立。
青谨坐在另一侧,看着背对着自己一高一低的两个背影,耳边时不时传来两人对大堂之中情景的鄙夷、不屑或是赞赏的交谈,他恍然间有种错觉,只觉他们落在窗棂的阳光之后的阴影,高贵、优雅、遥不可及。
他们居高临下,睥睨、果决、怜悯,仿佛以天下为盘,众生为棋,挑动一盘运筹帷幄的棋局。
“年幼也不是件坏事!”玉潇然声音里有掩不住的笑意,“尽管知道是瑜罗暗中动了手,这些人也只能痴了哑巴亏,栽在一个十一岁孩子的手上,就算有脸说得出口,那也会被大长老以瑜罗年幼之名不了了之,哼哼,瑜罗,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南疆各部也不简单!”龙延拓幽幽接道,缓缓转身坐到原来的位置上。
她眉眼闪过讥诮,也收回目光坐下接过他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之后笑着道:“不管怎样,瑜罗今日已经完胜!外敌不足为虑,重要的是族人对瑜罗……”
他掀了掀眼皮,带起羽睫的一阵清淡的涟漪,而后唇角又翘起促狭的笑意,未再开口,似在沉思。
按照南疆习俗,大祭司的遗体要放入祠堂三日后,方能入葬。
大堂中凌厉的少女,在最亲近的人面前,脆弱得仿佛一块儿琉璃玉王爷,你节操掉了。
玉潇然蹲下渗,抚上那有些颤抖的少女,欣慰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疼惜:“今日,你做得很好!”
“可是,习梧姐姐再也看不到了!”她的声音颤抖哽咽。
“谁说的!”玉潇然轻轻一笑。
瑜罗猛然抬首,刹那间眼中光华无限,灿若朝阳,满面希冀地看着她。
她被这希冀的眼神看得内心酸涩无比,但面色依旧,她道:“大祭司是你们南疆的神,是神必然有魂魄的,她就在天上看着你呢!”
“真的吗?”
她重重点头:“当然是真的,像习梧那样慈悲为怀的女子,魂魄一定会升天的!”
瑜罗的表情瞬间明亮了些许,却又刹那间黯淡下去:“我以前那样刁蛮任性,习梧姐姐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不,你错了!”玉潇然的面色郑重,“她用她的宽容和慈悲给了你继续自在和简单生活的空间,放任你数年,却不是因为对你失望,而是因为她懂你!”
她抚了抚面带不解之色的瑜罗,接着道:“也许对你说这些你还不懂,但是你一定要记得,习梧,从不曾对你失望过,她从来都知道,你是多么优秀!否则,也不会在弥留之际让我们留下来助你一臂之力!”
“可是,你们也终究会走,不是吗?”瑜罗低首,声音脆如蚊蝇。
玉潇然浑身一愣,原来,她担心的,竟是这些。
她想过她会因为习梧的死去而自责难过,也想过她不会就此放弃,因为她从她的目光里看到了智慧和勇气,却未曾想过,她最终所怕的,不过是一个人而已。
孤独,是一个人最大的敌人。
况且,她只有十一岁。
可是,她没有办法,这个敌人,每个人无论早晚,终是要面对的。
她将瑜罗搂进怀里,这是她第一次以一个长辈的姿态去安抚鼓励一个人,所以她的心脏,是从未有过的柔软,从来,她都是被安抚谦让的对象,青谨和青慎虽小,但却从不需要这些,反而是自小到大,他们照顾自己多一些。
瑜罗在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处里找到了安抚恐慌的地方,她乖乖伏在玉潇然怀里,声音闷闷的:“我不想叫你公主,可以换个称呼吗?”
“当然,什么破公主,我听着也别扭!”她眉目一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以后可以叫我玉姐姐!要知道,这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瑜罗抬起头,面露不解:“可你不是叫赫连捧月吗?”
“那都是别人叫的,要知道,我本来就是个山野丫头!”她的语气十分骄傲,仿佛公主这个身份让她无比粗陋,反而这个山野丫头让她十分满意似的,而后她灵机一动,低首道,“想听故事吗?”
瑜罗的眼睛瞬间放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