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暖燕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动人心魄的幽怨表情,自怨自艾道:“原本我就说,我一个小小民女怎么叫得动堂堂的锦衣卫大将军呢?原本民女就是想找几个脚夫,使唤起来得心应手的,可是大人却自告奋勇地前来顶替了脚夫的位置,如今又不肯做脚夫的活儿……眼瞧着已经日上三竿了,民女再去找脚夫已然太迟,也罢,真静!”角落里的真静闻声又缩小了一些,夏暖燕抱住棺材的前端,转头看着真静说,“一人抬一边,咱们下山!”/p
高绝轻眯眼睛,缓缓把匕首收进怀里,臂膀上的肌肉凸鼓而起,辐射出危险的怒气……下一刻,高绝抬掌朝向夏暖燕的方向,角落里的真静捂着脸发出刺耳的尖叫——那一口重逾百斤的棺材无风自起,“嗖”地一声飞上高绝的肩头。/p
高绝扛着棺材走出禅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就像说出了杀父仇人的名字:“下山。”/p
因为天色尚早,一路走出道观都没有碰见人。高绝脚下生风,把夏暖燕和真静远远地甩在后面。夏暖燕不放心地冲着前面那个扛着棺材的背影喊道:“仔细着点儿!那个是很值钱的,一丁点儿漆皮都不能磕坏了!磕坏了要赔的!”/p
话音刚落,前面背影脚下一顿,然后跳上路边一棵树的树冠,顶着一口棺材飞走了。/p
真静大松一口气,转头撇着嘴看向夏暖燕,用一副快要哭出来样子问:“小逸,为什么咱们要和他一起去啊?他好可怕!”/p
夏暖燕摊摊手:“你以为我想吗?是他赖着不走,舔着脸非要来帮忙的!”/p
真静大张着嘴巴,自动想象了一幅“高大人赖着不走,舔着脸非要来帮忙”的惊人画面,旋即甩甩头,又问夏暖燕:“刚刚你说棺材很值钱?可是一副棺材一般就值八两银子左右吧?而且你的棺材还特别的小!”/p
夏暖燕呲牙一笑:“幸好整个道观里的人,包括太善、太息她们都不识货,否则我怎能顺利地讨走自己的棺材?之前我向真珠打听过,太善认为这口棺材做工精美,应该值二三十两银子,因此扣在了北院禅房里,打算过两天让人抬走换些银子花花。不过好在观主太息同意我取走自己的棺材,她还同意了我可以用五两银子把你赎走!快,真静,咱们下山吧!卖到了银子吃红烧狮子头,再回道观给你赎身!”/p
真静没想到夏暖燕还一直惦记着帮自己还债的事,心下感动不已,点点头就跟夏暖燕一起手拉手往山下跑,两个人跑得很有私奔的感觉。可是跑了一盏茶工夫,她就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这、这是什么速度?这是要跑出人命的速度!真静死死扯住撒足狂奔的夏暖燕,气喘如牛地连连摆手,示意自己不行了。/p
怎么会这样?记得夏暖燕死而复生的第二天,她们一起去山上挖野菜,真静还嫌夏暖燕走得太慢,说了句“你们大户小姐走路真秀气,不过现在可不是逛花园儿,你这样走法咱们天黑也回不去的”,事隔几日,怎么两个人正好反过来了?/p
夏暖燕想了一下,说:“我背你。”说着把真静硬拉到自己背上,让她揽好自己的脖颈。真静当然不相信夏暖燕背得动自己,连连告饶说“女大王饶命啊,我不想摔死啊,我上有四十老母啊……”/p
夏暖燕被她叫唤得心头也稍微起了点儿忐忑,因为实在没想到真静看起来瘦小,可分量一点儿都不轻。用手把真静往背上托了托,卯足了一口气,夏暖燕就在山道上飞奔起来,速度竟不亚于刚刚不背人时的奔跑速度,吓得真静尖叫连连。夏暖燕跑得很快意,根本不觉得累,于是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感觉把一切不痛快的事全部都甩到了身后……/p
真静从一开始的惊恐,渐渐变成了担心,问了很多次“小逸你累不累?”“小逸你没事吧?”“小逸你说句话?”可背着自己的那个纤细小人仿佛是魔怔了,大睁着双眼,也不说话,一直跑一直跑。真静渐渐觉得山道两旁的树从几棵几棵地后退,渐渐变成一片一片地后退,最后山道两旁的树已经变成了模糊的灰影,天地间唯一清晰的就是眼前的乌黑发髻。/p
快到山脚下的时候,夏暖燕开始慢慢减速,等走到最后一阶山道的时候,她已经正好停住了。/p
真静从她的背上滑下来,抓着她连连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跑得这样快?刚刚可真是吓死我了,还有我问你话为什么你不搭理我?”真静细看之下,夏暖燕不但呼吸一如平常,甚至连汗也没冒出来,只有鬓边的碎发腻在了淡粉的脸颊两侧。/p
夏暖燕白她一眼:“内功讲究的就是一口气,开了口就泄了气了,搞不好还会把你摔出去呢。”/p
她对自己的脚力也略有惊讶,跑起来没有一丝疲累的感觉,于是她就再快一些,还不累就更快一些,如此往复,最后就变成了一种风过耳边的极速。背着真静跑完整条山道,她居然还没有什么疲劳感,仿佛刚刚都是用别人的腿跑的,她反而是那个被人背着的。这是夏等的神奇,前世她也不知道内力是这么好的东西,难道现在的内力已经远远超越前世五年积累下的内力了吗?/p
夏暖燕和真静两人取出各自的竹筒,仰头“咕咚咕咚”喝水。放下竹筒的时候,两人一齐看见了高绝那张“生人止步”的黑脸,以及他肩头上扛的一口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