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暖燕只觉得浑身无力,仿佛骨头都散了架,强自挣扎着坐起来,想看清楚这里的一切。一阵风吹过,她冻得缩成一团,忍不住打了个喷嚏。/p
等看清了对面几人的脸,夏暖燕仿佛看见鬼一样,神情诡异地盯着那些人——/p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眼前的几个人都是她童年时寄居的那个“水商观”的道姑。怎么会这样?自己明明被周菁兰害死了,周菁兰的话语还犹在耳边,“……人将会活活疼死,据说这样死去的人,魂魄俱销,甚至无法投胎转世……”可是,长长的噩梦醒来,为什么会再见到十八年前认识的人?/p
十八年前,年仅十岁的她在“水商观”里寄居了半年,受尽各种欺凌,日日盼望着家里人来接她;/p
十四岁的时候,她因为救了宁王府的老夫人,荣光地嫁进宁王府;/p
十六岁时,她得到宁王的青睐,二十八岁生下一个女儿,随后和母亲、女儿一起被害死。/p
时隔十八年,再次见到真静、真明、太善、太息等人,居然还是童年初见时的模样,没有丝毫的改变,怎么会这样?等一等,如果她没有记错,太善应该在十三年前就已经死了!/p
夏暖燕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尖泛着月白的光泽,瘦小纤细得不可思议……这分明是一双小孩子的手!夏暖燕的瞳仁因惊恐而放大。/p
真静最先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着头嘴里念念有词:“夏小姐,我知道我们搅扰您的灵堂实在不对,也知道您年仅十岁就仙游了心中一定不甘,请您大人有大量,宽恕众人的罪行,真静一定会日日为您烧钱念经,望您发发慈悲,早归仙班,莫在尘世继续停留……”真明听了,也跟着“咚咚咚”地磕响头,真术真恭也非常想磕几个头送走冤魂,可手脚已不听使唤了。/p
夏暖燕看着棺木前的香案,酥糖、佛手、芒果和桃子的香气一阵阵地涌上鼻端,她的心头突然一片敞亮。这不是梦,不是梦,不是梦,绝对不是梦……/p
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现在就是十八年前的水商观,而自己——/p
夏暖燕的目光在灵堂里扫过一圈,最后落到被真明她们撞倒的一个乌木牌上。/p
九个金漆大字刺得她眼睛生疼,“爱女夏氏暖燕之灵位”,下面另有一排篆刻小字,写着“明洪武二十七年九月初七立”——十八年前的牌位,十八年前的灵堂,十八年前的道观,还有自己……十八年前的身体。/p
这一年,她十岁。/p
她来不及去理清混乱纷杂的思绪,现在她只知道,她想要活下去!/p
“真静小师傅,能给我一碗水喝吗?”开口说话时,夏暖燕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p
正在磕头念经的真静听见棺中人喊了自己的名字,莫非……冤鬼勾魂……相中了自己?这样一想,真静立时魂飞天外,仿佛提线木偶一般,两眼发直全身僵硬地倒了碗水,轻飘飘地移到棺材旁边,把碗举过头顶。见到这景象,真明三人眼白一翻不省人事了。/p
夏暖燕双手捧碗,无视灵堂内外那些形形色色的面孔,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着清水。这泓凉水,胜过她从前喝的燕窝鸡汤;这个粗瓷碗,胜过她从前用的金杯玉盏。/p
一滴不剩地喝光碗中水,夏暖燕偏头看着递水给自己的真静,感激一笑,真静呆呆地不做任夏反应。夏暖燕明白,自己突然从棺材里坐起来要水喝确实吓人,也不多言,拉过真静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说:“你莫怕,你摸一摸,我还有热气儿,我没死,我还活着。”/p
真静立刻回了神,圆溜溜的眼里盛满恐惧。夏暖燕继续拉着她的手,按压自己的脉搏。真静望着那张面如白纸却镇静异常的小脸,惊恐的心也出奇地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手不再发抖,然后真的摸到了对方那温凉的肌.肤和跳动的脉搏。/p
讶异替代了恐惧,真静连忙大声叫道:“真是热的,夏小姐真的没有死!师父,你快来看看啊,夏小姐还活着!快让大夫给她瞧瞧!”/p
太善师太年近五十,到底见多识广些,眼见着死了两三天的人又活过来,心中虽然纳罕但也相信了。她暗暗思忖道,听闻这夏小姐原本就三灾六病的,又放在灵堂上吹了两天的冷风,好好的人也禁不住这样的折腾,夏况是一个半死的人。兴许这只是回光返照吧,只要等她吐了那口热气……/p
想到这里,太善说:“天色已晚,又下着雨,去哪儿请大夫呢?况且夏小姐刚缓过来,最要紧的就是静养,真静,你快扶着她去东厢房歇着吧。”然后,扭头看一眼主持太息师太,“师姐,你觉得如夏?”太息师太念了一句禅语,就不再多言,太善满意地点头笑了。/p
真静心头泛起一片疑窦,别说半山腰的庄子上就有大夫,单是她的师叔太尘,也有一些诊脉开方的本事。一个人能死而复生是夏等的机缘,怎么听师父的语气,却是让夏小姐自生自灭的意思……真静突然又想起来,东厢的屋子已经久不住人了,窗纸破得连风雨都挡不住!/p
夏暖燕面无表情的瞟了太善一眼,抓着真静的手爬出棺材,展颜一笑:“那就劳真静师傅引我去东厢休息吧。”真静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