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衙役都挡不住上门看热闹的人潮。/p

而展捕头是个老而弥坚的硬背人物,他的顶头上司县令孔维,见了卢知州都点头哈腰,如今卢府出了特大事故,卢知州的夫人秦珍珠被人告发了谋害两条人命的事,展捕头带了枷锁要锁犯人回去查问。卢知州急得方脸上火,软硬兼施地劝止他,硬话和官场话也放出来一大堆,软的时候,又都快给展捕头下跪磕头了,求他给宽限几日,让卢家自己辨清家务事。但那牛脾气的展捕头还是要带走他的夫人,只是看她乃一名孕妇,又是官太太,格外开恩给她雇了顶软轿,让她“移驾”去县衙安胎。/p

卢知州只不肯放手,夫妻二人手牵手,眼对眼,在这闹腾的环境里,倒你侬我侬起来了。也不知怎的刺激到了那卢知州的表妹蓟小姐,忽而,就有人见她剪刀架在脖子上,走到众人面前了。那边儿还没劝止了蓟小姐的自杀,这边儿秦氏又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怎的,挺着一个大肚子,软趴趴地向后倒下去。/p

卢知州接住秦氏在怀里,一连声喊大夫,眼前哪有现成的大夫,连路都给堵上了,叫了大夫也进不来。顿把个卢知州急得放声大哭,从五品的紫红官衣都撩起袖子来抹眼泪,渐渐都嚎啕起来了。看得围观者皆咂舌,那名卢秦氏究竟有夏能耐,听说比知州大人还年长两岁,孕中姿容也不见多好看,跟知州站一起,纯属一对姐弟哇,咋地将知州迷成这样,人前连官威和仪态都统统不要了。/p

反倒那芳龄十六的表妹蓟小姐,如石榴花儿一样美,小脖子也刺出血了,卢知州也不去心疼她一回,连脸都不往那边儿扭一遭,只是一手环抱他昏厥的夫人,另一手扯着袖子擦泪,再三请展捕头宽限他两日,自己辨清家务,假如真是拙荆杀人,他与她一同领罪。/p

硬骨头的人,一般都有吃软不吃硬的毛病,展捕头也不例外,见卢知州夫妻一对苦命鸳鸯的凄惨境况,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又见秦氏大腹便便地晕着,倘或有个好歹,不就一尸两命了。于是展捕头也暂时放下了缉拿犯人的念头,让手下速速去找个好大夫来给看诊,又让另一手下在卢府中物色一个合适的“临时拘押之所”,以供孕妇秦氏入住。/p

言下之意,就是不锁秦氏回县衙查办了?/p

卢知州闻言大喜,而蓟小姐闻言,手下的剪刀就刺出了更多的血,并说出了开头的那一番“可怜我父亲死得早……”云云的话,引得不少围观百姓都同情她小小年纪,父母双亡,遇着个心狠手辣的嫂子,真是可怜到家了。既然支持她,难免就有人低声骂卢秦氏是个蛇蝎妇人,坑苦了知州全家,妇不贤、全家煎。/p

而卢秦氏身边伺候的老婆子听见,一下子就火起,指着蓟小姐的鼻子大骂起来:“我家夫人小户出身怎么了,她来了卢府,全家上下哪个不服、谁个不敬,轮的着你一个外人在这里说嘴!你怪道是个大户千金,不在你自己家里住着,却拐弯抹角跑来我们卢家,从古至今也没听说过哪家的小姐是跟着外姓表兄住的,你存的是什么心,你娘的作为又是什么样,阖府上下连瞎子都看在眼里,好个没脸的小蹄子!勾引男人的下作小娼妇!”/p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老婆子的话,固然是将他们家的家务给说清楚了点儿,敢情蓟小姐娘俩打着“投亲”的名义,其实是来“结亲”的!/p

可秦氏身边的一个下人,竟然伸手就指着主子的鼻子骂,这卢府是个什么家教管束?就是小户人家买两个伺候的下人,还要来个约法三章呢,他家怎么主仆不分呢?更有人加倍的同情蓟小姐,心道,她素日在卢府住的情况,由此可见一斑了;那秦氏将下人调教成这样,是个夏样蛇蝎妇人,猜猜也知道了。/p

但实际情况是,这骂人的老婆子也是首次这样骂蓟小姐,实在是几个月来窝在心里的火气憋不住了,受蓟老夫人的气满溢了,再看她主子五个月的胎有不保的危险,全是蓟家母女给闹出来的。老婆子心中火冒三丈,就跳出来为秦氏抱不平,底下人粗鄙惯了,又人老兼皮厚,什么话不能出口,却不防她的言行是代表秦氏的,她一发狠,顿时把秦氏也衬托成恶妇了。/p

“姓蓟的你是大户小姐出身,你怎么连我们这些老婆子都懂的道理也不知?”婆子叉腰,面恶如夜叉,“你一来我家,我放眼一打量你的眉眼,就知道你不是个安分货色,说与我家奶奶听,她还反过来埋怨我。弄到今天这个田地,只怨她的心太善,但凡她能硬气两分,你这小贱人也不能这么猖狂。”/p

蓟小姐哭成泪人,舆论几乎是一边倒了,嗔骂秦氏的呼声愈来愈大。卢府其他下人拦着让那婆子住口,别再给主子添乱了,可泼妇的劲儿一旦上来,一时竟刹不住。/p

她紫红着面膛大声道:“你说我奶奶人前人后不一样,那你呢?你刚来府里的时候,不是成日价连说个话都脸红吗!怎么现在又能说会道的了?背地里一个人时,做的那些个哼哼唧唧的事,我老婆子光提起来都替你矂得慌,你要让我全给你扯出来吗?我还能拉上两个证人作证呢,咱们也过一回堂!”婆子说到这里,嗓门儿更加高亢,喊得人尽皆知,“你背着人自己又搓又揉,喊我家老爷的名字干什么!想男人只管大街上找去,自己一人在房里鼓捣也能得趣儿?啊哟哟,老娘要是养你这么个女儿,早一根裤腰带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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