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第二天朝议的时候,我依然精神萎靡地窝在玉座上打哈欠。
都怪修篁。
他倒好,甩下一句“我很想你”就回去了,害我在那里辗转反侧想了半夜,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定位我们的关系。
他显然就是故意的。
摆明了什么也不要,却时不时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搞点小动作,提醒我他的存在。
分明长了张温和无害的脸,手段却完全是个情尺手呢。
我叹了口气,努力把精神集中到朝议上来。
好在今天也没什么新鲜事,大半的时候都是各部官员在汇报我离开这一个月积下的事务,昨天修篁差不多都跟我讲过了,所以我虽然精神不振,倒也还勉强能跟上。
这一点也挺奇怪的。
说到底修篁不是正式官员,甚至也不算后妃,只是一个御医……我让他留意朝中事情,本来也不过只是想知道一些大事的动向,但他竟然就真的能事无巨细清楚明白地讲给我听。
他到底是从什么途径了解的?
这时月溪提起了青州侯的报告,我才坐直了身子,打起精神听下去。
月溪派的人是骑着飞行骑兽去的,从他接到报告,飞去飞回,比我们还先一天回到鹰隼宫。
据他们核实的情况,其实从宫里放出去的仆役和下级官员倒是很安份,但有大夫以上官职的,就大半都有情绪,就算没有像锦瑞一样瞎指挥,也是在消极丹,地方官员完全指挥不动,也拿他们没办法。
我承认这事一开始是我考虑不周,但是听到这样的报告,还是十分生气。而且看大殿里这些官员们的神色,似乎也有不少人觉得他们这种态度没什么不对。甚至有人认为本来就不该以那种方式把他们调出宫,提出应该安抚他们并将他们召回来。
我不由得冷笑了一声,道:“我记得中国古代有‘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的说法,这里难道也有?当了官就动不得了?”
我在朝议上出声的时候少,今天本来也只是懒懒地半躺在那里听。这时一开口,殿上一众大匈员似乎吓了一跳,都低下头来没作声。
“让他们去治河怎么了?那就辱没他们了?我和利广都在工地上拉过石头,他们凭什么就做不得?芳国的官员们比我这个王,比人家六百年的太子爷更金贵?”
听到我说和利广在工地上拉石头,似乎有几个官员稍稍动容,但也没说什么。
我哼了一声,继续道:“我承认没有仔细看过档案,没有给他们仔细安排专业对口的工作是我的疏漏。但那又怎么样?潍河不是你们的潍河?芳国不是你们的芳国?农民们放下了自己的田地去治河,工地上还有十几岁的少年,官员们有手有脚,跟着搬块石头扛包土怎么了?会死吗?就算没力气干不动粗活,能不能去厨房帮把手啊?那还有账务审计的事情呢,就非得在那里混吃等死?”
月溪伏拜下来请罪。
“是的。你的确有错。对主上的命令心存不满,却不直接向上面反应,反而在下面要么自作主张,要么公然抗命学孝耍赖……这就是芳国的官员!你身为百官之长,自然责无旁贷!”我索性站了起来,“我只是一个外来的海客,我只有十九岁,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心里根本不把我当回事,觉得我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
月溪没有起身,连其它人也一起伏下来,齐刷刷说些“微臣不敢”之类的话。
以前看电视,总觉得大臣们众口一声地说话很假,好像有人指挥一样。真的亲眼看到,才明白原来真会有异口同声这种事。也许处在相同的地位和处境……真的会下意识说同一句话吧?
我又冷笑了一声,“有什么好不敢的?这本来就是事实。我本来就什么也不懂,但那才是你们这群人在这里的原因不是么?就算是王,一个人能做的事情也很有限,所以才需要朝廷和官员不是么?我只有一双眼,我看不到的,你们要帮我看到。我只有一双手,我做不到的,你们要帮我做到。我走错路,你们就要把我拖回来;我做错事,你们就该狠狠地骂醒我。这才是身为人臣的本份!如果你们连这一点都不明白的话,要你们在这里还有什么用?”
阶下鸦雀无声,本来就雄伟庄严的大殿在这寂静中显得更加肃穆。
一时间连我自己都觉得压仰起来,皱了眉头道:“我今天说这些,并不是想把你们怎么样,所以不用说不敢,也不要忙着请罪,只希望你们能够牢牢记住这一点。该说的时候,就直接说。不要等到事态无可挽回的时候再……”
我本想说“不要等到事态无可挽回的时候再带着人冲进我的寝宫来砍我的头”,但话说到这里,本来一直站在玉座旁边的阿骜突然上前一步,轻咳了一声。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阿骜的目光向月溪瞟去。
也是,如果我直接在这里说出那句话来,月溪只怕不大好过。
我暗自叹了口气,缓缓坐回玉座上,挥了挥手,道:“回到正题吧,对于那些金贵的大夫们到底应该如何处置?”
官员们过了半晌才都坐直了身子,彼此交换着眼色,好一会才有人战战兢兢说,应该将领头的处死,杀一儆百。
说话的是掌管律法的朝士。虽然说以锦瑞他们造成的后果来着,这种提案也不过份,但他这个时候提出来,显然只是在讨好我。
我不由得又皱了一下眉,得,刚刚那么长一段话全白说了。这些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