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声音正是从那边传出来的。
我抬头看时,正见一个男人摔门而出。
那人不过三十左右年纪,看着像是个文吏,但一袭青衫上沾满了泥,本来算得上端正俊朗的脸上则是一脸愤慨,丝毫不见读书人的斯文。
我向那边多张望了几眼,旁边一个一起来的望峡村民便拉了拉我,轻咳了声,道:“吃饭,别多管闲事。”
“哦。”我连忙应了声,低下头来啃窝头,一面压低声音问,“那边是什么地方?”
“宫里来的大官们住的地方。”
“什么?什么宫里来的大官?”我惊得眨了眨眼,我什么时候派过人来?还是月溪派了人没跟我说?
“嘘。”他做了个噤声的样子,然后才轻声道,“是主上身边的人,以前都是住在宫里给主上办事的。说是说上面派来修河的,但是……他们到这里之后,什么也不做,明明什么也不懂,还每天呟五喝六乱指挥,没少让我们做无用功……”
“什么?”我忍不佐地站了起来。
什么宫里的大官?什么主上身边的人?这样听起来,怎么都是我从宫里赶出来那批闲置人员吧?
月溪本来还担心他们在春祭上捣乱,没想到那次他们没来,到在这里等着我。
“小桀。”利广一把拖住我,使了个眼色。
我深吸了口气,压着心头的火,又问:“那么原本这里原本管事的呢?就由着他们?”
那个村民像是被我突然的动作吓了跳,一时没回话,倒是旁边另一个不认识的民夫叹了口气,答道:“没办法啊,官大一级压死人呢,何况是从宫里出来的。”
我愣在那里。
这样说起来,倒是我的错。本来觉得宫里那些人也没什么错处,放出宫不过是调个岗,所以根本没想过要不要降他们的职。没想到居然会给地方上添麻烦。
我们这里一骚动,刚刚那个摔门而出的男人倒是转过来看了两眼,然后竟然皱着眉走了过来。
几个民夫连忙低下头行礼。
我还在生气,反应慢了一拍才跟着大家一起低下头。
那个人偏偏就在我面前停下来,问:“你是新来的?”
刚刚听他说话也是一腔怒火,这时反而很温和,脸上带了点笑,很亲切。
我一时没说话,他又问:“以前没有见过你,今天第一天来?”
我是顶替别人的名字来的,又不知这个人的身份,倒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好在望峡的族长大概是预料到这种事,早做了安排,我还没开口,后面就跑上来一个中年人,向那青衣文吏行了礼,解释道:“回刘大人话,这是我们村二牛的儿子。他爹病了,来顶两天。别看他长这么高个,其实还不到十六……”
我这才知道这次征夫是以十六为限的,口里没说,心中不由在想,还好我面嫩,要是换利广被发现,不知道他们要怎么解释。
但这位刘大人似乎并没有怀疑,但是脸色却沉重起来,半晌拍了拍我的肩,道:“辛苦你了。明天不用来了,在家好好照顾你爹吧。反正这种修法,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没区别。”
后面这句话分明就带了很重的赌气的意味。也不想想,他这么一开口,若是附近的民夫们都来诉苦请假怎么办?
在民夫面前说这种话,刚刚又摔上司的门……我想这人的官职一定不高,而且大概一直也没可能升职。
但这时也只能跟着旁边的人一起向他道谢。
他点了点头,又跟附近的民夫们说了几句鼓励的话,然后才转身离开。
我轻轻问刚刚帮忙解释的中年人,“这人是谁?”
“是州府的刘盛河大人。在宫里的大人们来之前,这边的河工都是由他负责的。”中年人顿了一下,像是怕我误会什么一样,又补充道,“其实刘大人是个很务实的好官。今天大概只是气急了。”
我应了声,没再说什么。埋头吃完饭休息了一会,下午继续上工。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给我七十二小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