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贵妃失势,这长春宫里便很有些冷清,平日来巴结奉承的,此时不是去了钟粹宫便是到了皇后跟前。便是门前廊上挂着的鸟雀笼子里,因着天冷那些鸟也不叫唤了,眼下的长春宫是颇有些门可罗雀的意味。
贵妃眯着眼睛,歪在靠枕上养了会儿神,便问道:“往年这个时候就是做过冬的皮裘了,怎么还不见织造处的来给本宫量尺寸?他们今年倒是来得晚。”文喜听主子问,也不敢回,只低头摆弄桌上的茶食果盘。贵妃看她情形有些不对的样子,便问道:“有什么就说罢,你在本宫跟前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知道本宫的脾气的。”文喜才低声说道:“奴婢也去织造处催过了,他们说……”话至此处,她偷瞧了贵妃一眼,不敢再说。贵妃听她没了下文,颇有些不耐,就问道:“说什么?你这丫头素来也是伶牙俐齿的,如何今日倒支支吾吾起来?”文喜便道:“织造办的说,要先造了皇后的各样衣物,才好做旁人的。又因着皇后今年是头一年在宫里过冬,皇上虑她各样衣物都不齐备,示意要织造处加倍的添了上去,他们使着手,顾不上旁人的。”言毕,又忙道:“都是些势力小人,娘娘不必放在心上。”贵妃听了,微微冷笑道:“这宫里的人,都是惯会踩低拜高的,本宫难道是第一次知道?又有什么不敢说的。”说着,就坐起了身。文喜连忙将那湖绿织金绣鸳鸯靠垫向前垫了垫。
贵妃一手端了茶碗,轻啜了一口,才道:“你也不必慌,这么些年这些大风大浪,本宫不一样走过来了?前头那些宠妃爱婢,哪个比她差些?本宫又怕了哪个?”文喜讪讪笑道:“娘娘自然是不会怕了谁的,只是眼瞧着皇后在皇上心里一日日的扎了根,娘娘只是这样沉得住气,奴婢为娘娘着急。”贵妃不理此言,只是随手放了盏子,说道:“天冷了,这绿茶只是寒人的心,叫文乐另炖了普洱上来。”文喜得了吩咐就去了。贵妃便一人倚在靠垫上,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枝丫,忆起了些旧日里的事情,思及自己才进太子府时的情形,又与眼下相较,心里更起了些寒意。
赢烈在御花园略走了走,便起驾往去了文渊阁。宰相萧鼎仁、兵部尚书周斌、尚书令林霄三人早已在门前等候,眼见皇帝仪仗过来,急忙上前跪迎了。赢烈下辇,道了平身,君臣四个便一道进了文渊阁。
这文渊阁原是处藏,其上铺着黑色琉璃瓦的顶子,绿色琉璃瓦减边儿,围着回纹栏杆儿,檐下雕镂的倒挂楣子,庭中还有一方池子,池中遍种着睡莲,池上驾着一座石桥,板壁上雕着各样水鸟莲花的图案,是个极清幽的所在。赢烈因喜爱这里幽静,登基后便将此处挪作了书房,也常来此办理朝政,批阅奏折,亦或小憩,里头的铺陈摆设也十分清雅闲静。
君臣入内,皇帝便向正堂上首的椅子上坐了,三位大臣就站着回话。
赢烈望着周斌说道:“东海来的折子,朕已阅过了,莫华忠剿匪不顺,可着人前去相助,卿可有人选?”周斌便奏道:“现有昭武校尉唐万里,在京任职,十分勤谨,为人又骁勇彪悍,可委以此任。”赢烈微微蹙眉,沉吟道:“朕记得,他是虎赉将军唐徊秉的长子,是么?”周斌回道:“正是,皇上记得很准,唐校尉是去年四月中的武举。在任期间,颇有乃父之风。”赢烈便道:“如此年轻,又未曾离过京城,怕于水战甚是生疏,还是另选旁人罢。”周斌忖度皇帝心意,便道:“臣还有一人选,乃是怀化郎将武潇廉。”赢烈道:“若朕没记错,武将军曾往太湖剿灭过水匪?”周斌恭敬回道:“正是,武将军于水战颇有经验,从军亦是多年,想来堪当此任。”赢烈才点头道:“就是他罢,你回去便下了调令。”周斌应了,赢烈另交代了几件事,就道:“这里再无别事了,你下去罢。”周斌便一躬身,告退去了。
待周斌走远,张鹭生进来回话,言已将东西送到坤宁宫。赢烈听罢,微微点头,又望着萧鼎仁道:“你的两个女儿都极得朕心,你一番教导功不可没。”萧鼎仁忙拱手道:“是皇上不嫌小女蒲柳之姿,也是二位娘娘福泽深厚,臣有何功劳,安敢居功。”赢烈莞尔道:“论起来,你是朕的岳父,乃为国丈,不必如此拘谨。”萧鼎仁躬身道:“微臣在皇上跟前,只是皇上的臣子,绝不敢有如此僭越的念头。”赢烈含笑令二人落座,又叫张鹭生上了茶,才对着林霄道:“惠妃如今也好,你在家中时也尽可安心,不必忧虑。”林霄道:“劳皇上记挂了。”
君臣三人叙了些闲话,赢烈便将日前所议之事重提,又道:“如今荣亲王并未开口,芳华郡主又到了许婚的年龄,不如就敢在荣亲王提起此事前,先将郡主许了出去,堵绝了他们的后路。”萧鼎仁捻须沉吟道:“皇上此计甚好,虎赉将军见荣亲王出尔反尔,怕会由此生出嫌隙,此为连横之策。”林霄接口道:“只恐荣亲王私下同虎赉将军讲了实情,反令虎赉将军对皇上生出怨愤之心。”萧鼎仁微笑道:“这倒不必忧虑,唐徊秉此人,性如烈火,暴躁易怒,且极多疑,眼见芳华郡主另配他人,心中必生猜疑,荣亲王再去述说,只是越描越黑。倒是芳华郡主的夫婿,门户低的匹配不上,有损皇上颜面。出身高的,十之八|九都在朝中领着要职,只恐被荣亲王拉拢了过去,反倒弄巧成拙。”赢烈便道:“这一节,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