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因昨夜里萧清婉已同赢烈说妥了,便自作主张,令穆秋燕是萧府的家生奴才,自幼便为萧夫人选到萧清婉身畔服侍,哪曾吃过这样的苦楚,为掖庭局监|禁数日,虽不曾遭受刑罚,却也萎靡不堪。穆秋兰见她恹恹蹙损的样子,身上衣裙又脏污不堪,不宜立时面见皇后,就叫她先去洗了脸,略擦了香粉胭脂,又换了衣裳,才同她一起往上房去。
才进正堂,就见青莺正在明间门前守着,文燕思忖自己与皇长子偷情一事已为众人所知,自觉无颜相见,垂着脸儿,一声儿也不言语。穆秋兰上前,问道:“娘娘在里头?可方便么?”青莺打量了文燕几眼,微笑道:“才苏修媛过来坐了一阵儿,这会儿没人,娘娘独个儿在里头吃茶呢。”说毕,便一手打起帘子,报道:“穆姑姑来了。”
穆秋兰带着文燕进去,只见皇后穿着一件竹青绸面的夹衣,里头是件遍地金掏袖的白绫衫,下头一条金枝绿叶百花拖泥绿纱褶裙,头上没戴冠,散挽着一窝丝,鬓边只簪着几朵新掐的桃花,在炕上坐着,手里捧着一只钧窑海棠红茶盅。一见她二人进来,萧清婉将手里茶碗递与明月,先说了句“这茶不利口,去换个银毫茶上来。”明月应下,抽身去了。她方才向文燕笑道:“这段日子,也算委屈你了。”
文燕自谓无脸见人,又觉羞耻难堪,一步步的拖着挨上前来,跪下与皇后叩了头,静候发落。但听萧清婉浅笑道:“素日里原没看出来,你竟是这样一个志向高远的丫头。本宫还没做决断,你就自个儿替自个儿做了主,攀上了皇长子。你既做了这样的打算,却为何不一早告与本宫?莫非你还等着那厮来自己来向本宫开口要人不成?自打你出了事儿,他可没问过你一声儿。”说罢,看文燕低头不语,又笑道:“论起来,你也算是个有主意的了。赢纬为人虽则虚有其表,十足草包,但跳上他这根高枝,总强过与人为奴。本宫只虑,你所托非人。也罢,事已至此,也不消说那许多。本宫今儿叫你过来,只告诉你一声,本宫已向皇上说了,由本宫做主,就把你许给了皇长子。因你是本宫的陪嫁,过了门就封你姨娘,不必做那没名没分的通房丫头。你说可好?”此事大出文燕意料,她本道今番必不能侥幸,即便不被杖毙,也要送进浣衣局去。不想皇后竟然留她性命,还要成全她的一番私心,却是意外之喜。
当即,她慌忙连连叩首谢恩,却听萧清婉又道:“先别急,还有一桩,本宫与赵贵仪不睦,自然也与皇长子不睦。你是本宫身边的人,此次过去,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你心里可有个成算?”文燕心中一紧,并未答话。萧清婉笑道:“你是个什么出身,你自己心里清楚。若是小可人家也罢了,皇室之中可断不会容许一个贱籍出身之人做王妃。皇长子也是该成家的岁数了,就这两年怕就要聘了哪家的姑娘做正房。本宫素日里冷眼瞧着,他也是个酒色之徒,将来他府中只怕也是妻妾成群。你不过个是奴婢出身的侍妾,上头有正房压着,又有许多姨娘与你比肩,你可想过如何自处么?”皇后话至此处,便不语了,明月自外头倒了茶进来,捧与她,她便接了过去吃茶。
文燕是个聪明的人儿,哪里不曾想到此节,只是自己也并不曾想出个什么法子,只一心攀龙附凤,先拴住了皇长子再做旁的打算。今见皇后提及,便知话出有因,遂道:“娘娘有何话说,自管吩咐便是。奴婢受娘娘厚恩,自当答报。”萧清婉闻听此语,笑逐颜开,说道:“果然是个乖觉伶俐的,本宫没看错你。本宫的意思,你嫁过去后,本宫这里便算作你的娘家。本宫好一日,你便好一日。与人做妾有什么好得意,待得事成之后,本宫保你做个正房夫人,到得那时才真正叫做扬眉吐气呢!”文燕听了这番话,心中已明皇后之意,身上顿时冒了一层的冷汗,七上八下一时拿不定主意。抬头却又见皇后端了茶碗,低头饮茶,似是全不在意,思前想后了一番,为长远打算,将银牙一咬,说道:“奴婢自当听命于娘娘,凡百事体,但凭娘娘吩咐。”磕了头下去。
萧清婉将手里茶盅搁在炕几上,笑道:“你先回去,这几日好生歇息,不必上来伺候了。嫁妆等物,本宫自会替你备办,无需你操心。待过上几日,选个吉利日子,就送你过去。”文燕又叩首谢过。说了半日的话,萧清婉便有些疲乏了,便抬手吩咐道:“送文燕姑娘回下处去,好生照看着,别委屈了她。”穆秋兰应诺,便亲自扶了文燕起来,送了出去。
这二人才去,外头守门的青莺进来回说道:“王太医过来与娘娘请脉,正在外堂上候着。”萧清婉便命“快请”,又自拢了拢头发,将身子坐正了。一时,王旭昌入内,先到炕前跪拜了,与皇后见礼过。明月又在炕几上放了软枕,因是素日里见惯了的,便也没再设屏障一类。
当下,萧清婉命王旭昌起身,明月便替她卷起袖子,露出一段雪腻的腕子,轻放枕上。王旭昌见皇后手腕上戴着一枚羊脂玉的手环,温润剔透,更衬得其下肤色宛若凝脂。他只略扫了一眼,便垂下头去,再不敢看,只待明月放好了帕子,就告罪探手过去,与皇后把脉。须臾,他眉头微微一皱,似有不妥。萧清婉见状,便问道:“如何?”王旭昌回道:“娘娘近来有些劳神,待小医在药方里添上几味安神药来,倒不妨碍。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