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宋沅的一切苦难源于这个兄长,她应该恨极这个“罪魁祸首”。
可她却一点也恨不起来。相反很惋惜,惋惜这个世界上跟她最像,最亲的人早早离开人世。
她常常在想,如果哥哥还在,自己的生活会不会完全不同?
答案是肯定的,要么作为长子的伴生妹妹被爱屋及乌。要么在男娃儿这几个字的衬托下,她成为大家忽略的对象。
歇了会儿,呼吸平稳下来后她轻轻掏出衣袋里的手电筒按下开关。
开关有些不太灵活了,她使劲按压了几次才打开。
原本漆黑一片的地方开始有了光亮,光亮之下的电筒已经锈迹斑驳。
宋沅借着这微弱的光,伸出布满老茧的双手慢慢擦拭着宋承墓碑上的灰尘。
等墓碑纤尘不染之后才从裤兜里掏出两小节残存的白烛,这是她前段日子托宋家隔壁的樊婶在公社捎回来的,用了几次只剩这么一点了。
蜡烛一左一右摆放好,宋沅颤颤巍巍从火柴盒里拿出一根火柴,在盒子的点火面划拉。
点火面的划痕清晰可见。与它最原始的颜色相比,这褪色了不少,而这也意味着点火比较困难。
宋沅努力划拉了好久火柴都没有点着。本来这一根点不着可以换掉的,可她的火柴余量不多了。
慢慢地,她的脸上染上颓唐。可下一秒脸上又是一幅倔强不服输的神态,双手又灵活地继续划拉火柴。
皇天不负有心人,好半响,火柴着了。她扬起笑意,身子弓起慢慢靠近墓碑前的蜡烛。
还没等点上蜡烛,火柴就被晚风吹灭,而宋沅原本发热的身体也因晚风的侵袭而瑟瑟发抖。
她颤抖着再次点火。划拉第一下没反应,再划拉下冒了一个小火点。
就这样反复划拉,尝试了好几次才终于点着。这次她变聪明了,用一只手捂住了火柴挡风,终于把蜡烛点燃了。
在蜡烛的照映下,宋沅瘦弱白皙的小脸上扬起了甜甜的笑容,这是她今天一整天下来的第一个微笑。
笑过以后,她认真看向墓碑上的字,似能通过其去观察宋承的容貌与状态。
可惜看了半天,墓碑还是墓碑,没有一丝变化。她慢慢地耷拉着个脑袋。
忽而,她想到了什么。她再次把手伸进裤兜,一股脑地扒拉着自己的口袋。
费尽心思才掏出几颗珍藏已久的糖果放到墓碑前,而后坐到一旁,抬头看向墨蓝色的天空喃喃低语,似与朋友夜话。
“哥,我来看你了!今天是咱俩14岁生辰,过了今天,咱又长大了一岁。”
“也不知道你这一年的功夫有没有长高,会不会已经比我高出了许多?”
“生辰日要吃鸡蛋,有人给你煮了吗?我没有,因为小叔还没回来。”
“对了,刚刚给你的那几颗糖是安安给我的,你也尝尝味儿,很甜,甜到心里的那种。”
“你在下面还好吗?有没有被欺负?穿的暖吗?能不能吃饱啊,要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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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言自语了半响,女孩的话似乎唠叨完了。
此刻的她终于卸下了坚强,她挪了挪身体,越发靠近墓碑,头轻抵着墓碑上方,声音低了许多,充满了不确定。
“哥,你恨我吗?”
这是她长久以来想问却又不敢问出口的问题,在她心中整整憋了十几年。